箭,雖然是芸芸武器當中一種武器,但——
卻是“最無情”的“殺人武器!”
蓋因一般武器如刀劍越,都必須在相當近的距離之內殺敵!
但——
卻可百步穿楊!甚至百“丈”穿“腸”!
故而,以“箭”殺人者,根本不用與被射殺的敵人太接近!
既然不近,就不易與被殺者發生感情,與及——留情!
所以,箭,也可以說是眾多武器之中,“最不留情”殺人武器!
然而,倘若最無情的箭,用在最有情的人手上又如何!
會否如常箭無虛發?
依舊能——一箭奪命?
“她”的手裏也有一根“箭”!
不過那卻不是一根殺人的箭!
而是一根救人的箭!
“她”適才正是以這根僅得八寸的短箭,為那斷為五截的可憐小孩駁骨續筋,救了那小孩一命!
想不到,小小年紀的“她”,也是一個用箭高手!
但更想不到的,是女孩經過一番飛掠,終在完全日落之前,回到該回到的地方!
一座極盡宏偉的巨宅!
鳳。
箭。
莊!
勢難料到,一個如此衣衫襤褸的汙髒女孩,竟然居於一個出奇地美侖美央的豪門府邸!她根本就與這座鳳箭莊毫不相配!
但事實畢竟仍是事實,她真的居於這裏!但聽“嗖”的一聲!她已掠進鳳箭莊內,隻是卻沒有直往廳堂,反而在莊內采了捷徑,直向莊後的荒地掠去!神情還看來相當趕急!像是已遲了辦一件重要的事似的!
莊後?她為何要住莊後!
隻由於,那裏才是真正屬於她的地方!
她隻配居於此莊之後!
但見鳳箭莊的前庭及廳堂盡管極盡華麗,但莊後卻是一片荒蕪的破爛土地,僅有一片異常細小的殘舊的石屋,“無依無靠”地孤立著。
這就是“她”的家!雖然美侖美奐的鳳箭莊也可以說是她的家!但她從來也“不敢奢望”屬於那裏,她隻屬於這裏!
不!應該說,鳳箭莊隻是她的爹“鳳玉京”的家!與及她兩位哥哥“鳳星”與“鳳越”的家!
而這片小而破舊的石屋,才是她從小至大的棲身之地!
即使她本來有一個原可住進鳳箭莊的姓氏!
她原姓“鳳”,名“舞”!
鳳舞!
十六歲的鳳舞終於回到她那片早該修茸的破舊小屋,可是甫推開門,便見屋內正有一個老婦在苦苦等候著,她微覺愕然,道:
“和……媽?你,來了”?
原來,這名老婦喚作“和媽”,在鳳舞剛出世的時候,她的娘已經死了,和媽本是鳳舞的之父“鳳玉京”的老傭人,前一直由她悉心照料小鳳舞。
因此,和媽可以說是看透了鳳舞這孩子從小到大的諸般辛酸。
有看她的老爺“鳳玉京”有了兩個兒子之後,還希望他妻子的第三胎也是一個男孩,好讓他“鳳箭往”能夠有一父三子,一門四傑!
可惜,鳳玉京的第三個孩子並不能如其所願,意料之外竟是個“女”的,更因為誕下這個女孩,奪去了他最心愛的妻子性命!
鳳玉京傷痛欲絕,不知該怨天,恨地?還是怨他初出世的女兒?
可是怨天無門.恨地無從,他最後唯有遷怒於奪去他妻性命的女兒!
這個他不想要的女兒當年沒有出世,也許他的愛妻就不用慘死……
如果……
正因這個“如果”,鳳玉京開始不再理會自己這個女兒,他不但沒傳他們鳳箭莊的拿手武藝給她,更不欲她住於是鳳家,隻在莊後搭了一個片簡陋石屋給她。
可憐的小鳳舞,自她三、四歲開始懂事以來,她不但知道自己是沒有娘的孩子,也是個有爹沒爹的孩子……
甚至她那兩個比她年長一、兩歲的哥哥,亦對她不好。
從小到大,她就像一堆鳳家不要的“冷飯菜汁”,下賤地、如一頭小貓小狗般的苟活在莊後,沒有人理會的衣衫有多爛多破,也沒有人理會她的臉有多髒!
當然也沒有會理會當時隻有數歲大的她,多麼的希望她的爹能夠和她說半句話……
可惜隻是說半句話那未低微的希望,對她來說仍屬奢求,她的爹根本就不曾正麵看過她一眼……
隻有和媽,才一直無從間斷的關心她!
不過,雖然被破賤視如小貓小狗般活在華麗的鳳箭莊後,小鳳舞從小到大,都不曾哼一聲,埋怨半句,她雖然小,仿佛很明白其欠的喪妻之痛,隻因為……
她也有那種失去娘的痛苦!
她太明白,她的爹失去愛妻,所潛藏的痛苦,可能比她沒有娘的痛苦更甚,更深……
如果對她不好,能夠令她的爹心內好過一點,她,願意默默承受……
隻因為無論他如何苛待她,他,是在這浩瀚人間,獨一無二的爹!
她體內流著他賦予她的血:她的生命!沒有人可以取代他!
所以,縱然有多麼不如意的事,她從小到大,也不會讓她的爹看見她哀愁的臉,她總會躲在自己那片小屋外的破花棚下發呆。
那個破花棚雖破,卻是她最喜歡的地方。
多少個晴的夜晚,她曾坐在哪裏看著星空,多秒個淒清孤冷的雨夜,她也曾坐在哪兒那纏綿不休得像個癡心情人的雨!
她多麼希望總有一日,會有一個真正的英雄能在淒迷的雨夜中出現,逼她離開這個並不歡迎她的家!有時候她心想,也許她早日離開這個家,他的爹會好過一點,笑容,也許會添一點!
然而有一點奇怪的是,既然她的爹鳳玉京並沒傳她半招鳳箭莊的武功絕藝,她在玄塘江畔,何以會有那驚人本事,避過快意老祖奪命一擊?
更有蓋世醫術為那孩子駁骨續筋?
和媽乍見鳳舞終於回來,不由鬆了口氣似的,喜形於色。
“啊……?舞,你回來就……好了!你可知道如今是什麼時候了!你今日怎麼這麼晚才回來?”
鳳舞並不想告訴和媽她今日救了一個小孩的事,她從來並非為想得到別人稱許而救人,而是幹自己認為對的事,她隻是道:
“和媽,這些年來你對我如親生女兒,你的……心鳳舞是知道的!但,若因我夜歸常令你擔心,在此苦候我回來,你教我如何心安?”
“其實,爹要我每日必須在天黑前回來,這個訓示,我一直沒有忘記!和媽,請你毋庸操心!我今是不是也剛好趕在太陽下山前回家嗎?”
和螞道:
“傻孩子,你誤會了!和媽怎會不知你做事極有分寸?我今次來,是你爹叫我來的!他想你到莊內堂見他!”
鳳舞一愣,像是聽見一陣十分稀奇的事似的,問:
“什……麼?爹要我到廳堂見……他,他不是向來都不喜歡見我的?”
和媽歎道:
“誰知道呢?聽說剛才莊內來了一個客人,老爺遂吩咐我前來找你了……”
客人?
鳳舞不禁愈想愈奇!究竟來的是什麼貴客?會令向來不喜見她的爹,她命她前往廳堂相見?
鳳箭莊不但雄奇宏偉,原來鳳箭莊三個字,在江湖中亦無人不識!
蓋因鳳箭莊自建莊以來,早已經曆了三代滄桑,卻依然能在武林屹立不倒!傳至今代的莊主“鳳玉京”,一手“鳳家箭”更是名動江湖,絕不讓其餘兵器高手專美!
據聞,鳳家的箭,是世上最狠、最辣、最勁亦最霸的箭!最重要的,是鳳家箭亦是一一最快的箭!無論箭多很多辣多勁多霸,若不夠快,總會被對手接著,再狠的箭也毋用!
隻有最快的箭,才是最強的箭!
而此刻這個鳳箭莊主“鳳玉京”,支早已坐在莊內廳堂上莊主的大椅之上,坐抓著鳳箭莊二百多年來的風光,坐擁著鳳箭莊將來可能更力強大的雄圖霸業,更有數十門下侍候左右,氣派倒真不少!
而且,不知是因為猶未滿足於鳳箭莊今日的形勢,還是因為其他理由,鳳玉京從不笑!
不苟言笑的他,外表看來更令人望而生畏!不敢直視!故當趕回來的鳳舞,正端著的緊張起來!
和媽不是說有位客人來了?怎麼如今隻有她的爹、與及她兩個兄長坐於廳堂?
鳳舞並沒有想得太多,既然她的爹要見她,她隻好恭敬的步前,將清茶奉上。
“爹,舞兒已經來了。”
“請用茶!”
這就是風家的規矩!任何女性往見莊主,都必須先奉茶為敬!隻是,有時候過份刻意遵守的恭敬,過份的禮貌反令人與人之間變得猶如一一
咫尺大涯!
就像鳳舞與她的爹,此刻雖然極為接近,這兩父女的心卻是那麼遙遠,各在海角天涯!
鳳舞從來就不曾以心觸摸過其父的心,鳳玉京對她而言,永遠都如一個永不能解開的嚴肅的謎!
正如目下,鳳舞雖然已半清茶奉至鳳玉京的眼前,可是,他卻連眼角也沒瞄她一眼,他隻是如一尊威嚴無比的神像般直視著前方,一字一字的徐徐道:
“你,怎會這樣遲?”
鳳舞雖然心中對其父異常尊敬,卻井沒像一般女孩怯懦低首,她若尤其事的道:
“女兒隻是遲了少許。”
鳳玉京仍然沒看自己女兒一眼,仿佛根本沒有這個女兒存在,道:
你,不會是跑到外麵生事了吧?”
鳳舞當然不會讓其父知道她今日跑往玄塘江等候無名出現,她道:
“爹,女兒怎敢在外生事?”站於鳳玉京身後的,正是鳳舞兩個大哥鳳星、鳳越,此時大哥鳳星冷笑著插口道:
“這個當然了!從來女子都比男子無材,更何況我們的三妹就比其餘女子更為無材!就連抹清自己臉上的風塵;對她也似是天大的難事!試問她又怎有本事出外生事啊?”
鳳擺的二哥“鳳越”也極端鄙夷的道:
“不錯!真不明白!一個女子的臉竟會汙髒至此,你若在街上與我狹路相逢,千萬不要叫我二哥!以免有失我鳳家二少的身份!”
兄弟倆你一言我一語,句句也在對鳳舞千般侮辱,鳳玉京聽在耳內,竟沒有製止兩個兒子侮辱女兒,而鳳舞……
她的臉上也沒有半點難堪的神情,隻是木然的在聽著,看似有點楚楚可憐,仿佛早已習慣了他兩上兄長的“尖酸刻薄”,又仿佛,她的臉經常這樣汙髒、本來有一個……
鳳玉京驀然又道:“既然你沒有生事,那,今天你去了哪裏?”
鳳舞一呆,訥訥的答:“女兒……今天……到了玄塘江……畔……”
鳳玉京道:“晤,你,真的肯定自己並沒生事?”
鳳舞被逼說謊:“沒……有……”
鳳王京目光遽地一閃。道:“好!既然你今日沒有生事,總算像個登樣的孩子!為父,今日就為你介紹一個客人!”
鳳舞一愣,隻因其父在這些年來,都從未把她介紹給任何親朋見麵,今日何以破例?而就在此時,又聽鳳玉京饒有深意的對其身後的帷帳道:“你,還不從帳內出來?我的好客人……”
“快。”
“意。”
“老。”
“祖!”
什……麼?快……意老祖?鳳舞聞言當場麵色煞白:勢難料到,快意老祖竟然與他的爹……是認識的?那……她的爹豈非已知悉今日她冒犯快意老祖的事?
而就在同一時間,一條她熟悉的人影正從帳後步出來,天……!
真的是他!真的是快意老祖!
鳳舞但見此刻的快意老詛,那襲被無名切割得“體無完膚”的衣衫,已換上了另一襲全新白袍!身旁也不見了他的快意六子,卻多了一個足有六尺高的十六、七歲少年!
瞧那少年,本是一臉的孤傲不群,惟咀角卻又流曳著一絲淡淡的暖意,故看來做而不冷,單論容貌,並不怎樣惹人討厭!
隻是當他看見鳳舞的時候,卻不期然定的看著她,仿佛,他本來一直對鳳箭莊內一切空洞華麗的人和物,並不感到興趣,如今卻突然發現唯一令他感到興趣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