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愛上一個人,就像時間停頓下來。
無論心中如何渴望與意中人會麵,一分一刻卻像過得很慢很慢,度日如年。
然而,孔慈如今也有一種度日如年的感覺。
是因為步驚雲真的是她心中所戀?
還是因為,與一動不動的死神結伴同行,任何人也會度日如年?
其實,不單孔慈,秦霜也同樣有種度日如年之感。
在雄霸首允之下,秦霜終可攜同身中同心蠶的孔慈,與步驚雲結伴前赴破日峰會那個無道狂天。
一來為救聶風,二來,秦霜亦為救在其眼中義重情濃的孔慈!
然而,此行雖以救人為名,但,救得了嗎?
那個無道狂天深不可測,甚至連雄霸亦遭其暗算,單以秦霜及步驚雲之力,真的可從其手上救回聶鳳?甚至奪得另一條同心蠶救孔慈?
秦霜不知道,隻知道,這個無道狂天要約戰其雲師弟應不該如此簡單……
但無論如何,秦霜仍深信那個無道狂天即使如何利害,也僅是一個擁有血肉之軀的人而已,絕不能“一身二用”,他此次同去,但大可在無道狂天戰其雲師弟之際,乘隙救回鳳師弟,與及奪取同心蠶!
或許救回風師弟後,再其三師兄弟所習的“拳掌腿”三絕武學,合戰無道狂天,亦非全無勝望!
隻是,無道狂天雖仍在秦霜意料之中,有一個人,卻總是令秦霜猜不清,想不透!
步驚雲。
與步驚雲結伴同行了整整兩日兩夜,秦霜實在無法猜知,步驚雲的腦裏心中,到底在盤算著引進什麼?
縱是秦霜自己,他此行亦早有一個概略計劃救人,但步驚雲既應承紅眉會應戰其主人無道狂天,他,到底又有何戰略取勝?
不知道!死神向來的心,就像一個墨墨的深海,誰要知道這個海有多深,或海裏有些什麼不可告人的想法或秘密,便極有可能會沉身這片無涯深海而亡!
正如孔慈……
在過去無數寒暑中,孔慈本試圖接近這個冰冷無情的不哭死神,可是到頭來方始發覺,她仍在原地踏步,她始終對步驚雲一無所知,更被死神拒之門外!
就像過去兩天,步驚雲雖與秦霜及孔慈同乘一輛八騎馬車,向破日峰的方向進發,然而,他總是坐於這輛巨型馬車的最後方,與二人足有十尺之遙!
不但如此,步驚雲更在夜來休息之時,運掌一帶,引動幹柴結聚為卷,再引人燃點柴枝,以火圈將自己與秦霜孔慈分隔!
孔慈見狀,更感到無限歉咎,曾低聲對秦霜道:
“霜……少爺,也……許……,孔慈今次本就……不該來的,我……來了,反而有礙……你與雲少爺齊心營救……風少爺……”
孔慈雖然吃了同心蠶,但心裏仍在惦念聶風。畢竟,聶鳳曾清楚向其表明視她為妹子,聶風那種毫無階級的胸懷,孔慈一生也不會忘記……
秦霜卻安慰她道:
“孔慈,別要時常怪責自己,你,是因為要修補那條白練才會吞下同心蠶,雲師弟絕對有責任為你解毒!更何況……”
“我相信風師弟若知道你此刻的處境,他亦會義不容辭,寧可不救自己,亦要奮身救你!”
孔慈聞言不由深深感動!她感動,除了因為她深信聶風向來舍己為人的作風,亦必會先救她才自救外,亦因為秦霜那顆包容的心!
無論這段日子,她如何因步驚雲冷待而傷歎自卑,秦霜總是不厭其煩地安慰她!
若說步驚雲像一個無法看清、深不見底的墨海,聶風像滾滾紅塵裏一陣和暖可人的清鳳,那秦霜的有容乃大,便穩如一座淵嶽,令孔慈不安的心,感到無限安定!
然而,孔慈雖隱隱有此感覺,卻並未再想下去。
其實,她應該再想下去的……
緣於若她再想下去,也許有一天總會想個清楚明白,在她薄命的一生中,真真正正視她為妻子、真真正正畢生隻愛她一個的,說真的,其實也隻得一個男人……
一個雖然貌不驚人、亦不冷得精彩、更不飄逸如風、卻又對她異常專一、無論她犯下什麼驚天過錯、亦會原諒她的好男人!
可惜,世人都太癡迷,總是因為無法解釋的“因”“緣”與“業”,而未能珍惜真正對自己好的人。
就像步驚雲。
他,也是因為緊守對腦海中那條白衣倩影的殘餘記憶,而無法……
珍惜眼前人!
如是這樣,三人便在如此死寂疏離的氣氛下,一直向前進發。
不知不覺又過了四天,算起來,已合並走了六日路程。
按此情況推選,相信再過數天,便可抵達破日峰一帶,較無道狂天原先約定的十日之期早到幾步。
可是,秦霜滿以為著他們真的早到,便可利用多出的時間先觀察決戰場地,以求知已知彼,這個如意算盤地卻算錯了。
他們,始終還是未能早到!
緣於,在他們一直平靜無波的行程中,終於發生了一件事。
一件以血寫成的事!
就在他們那輛八騎馬車正馳過一條喚作“心橋”的犬橋之際,一直在車廂暗角閉目養神的步驚雲,摹地──雙目一睜!
本來,閉目之後總會張目,是一件尋常不過的事,但秦霜隻見向來萬變不動的步驚雲,睜開的雙目之間,竟隱然有一片凝重之色,不禁問道:
“雲師弟……,有何不妥?”
這一問,秦霜原預期步驚雲不會實時回答,誰知,步驚雲卻突然打破連日來的一貫沉默,道:
“車外……”
“有事!”
車外……有事?秦霜及孔慈問言當場一愕!
蓋因他們所乘的八騎馬車,本由兩名天下會門眾當車夫,在車廂外策馬前進。因此,在車廂裏的秦霜、孔慈及步驚雲,本個該會知道車廂外的事情!
步驚雲卻能在閉目養神之際,感到車外有事?
這種“以心代目”的超凡修為,就連秦霜亦自愧無法達到,相信,也隻有他們的師父,雄霸,方有這種本事,步驚雲到底是從何處習來的?
其實,秦霜當然不會知道,他的雲師弟在機緣巧合下,體內已深藏著一股足可驚天動地的“摩河元量”,雖然暫不懂如何將之隨意運用,但摩訶無量卻賦予步驚雲以心代目的“本能”!
不單步驚雲,甚至聶鳳,亦同樣有此等修為!
風雲,早已在不知不覺間,遠遠超越了秦霜,甚至遠遠超過江湖人預期他倆可達至的境界!
然而。無論步驚雲到底以何方法得悉車外有事,向來不願張口的死神突然破例出言警告,秦霜亦感列事態嚴重,不由分說,已第一時間掀開車廂前的布簾一看車外!
誰和不看猶可,一看之下,秦霜陡地麵色一變!
隻因為,他隻看見……
血!
無數的血!
血,是屬於車外策馬的兩名天下門眾,還有那八匹駿馬!
赫見兩名天下門眾及那八匹駿馬的頭顱,不知如何,不知何時,竟被人齊頸劈了下來!
霎時間,鮮血如水住從人和馬的脖子激噴而出,隨倒流的風勢向後飄灑,情景之慘烈,直如一幅以血畫成的血腥地獄圖!
而將人和馬斬首的人,更早已蹤影杏然!
“啊……!”
“是誰有此功力,在無聲無息間殺人殺馬?”
在秦霜向原來的孔慈驟見如此慘厲情景,亦不由無限震驚高呼!
然而,孔慈未免震驚得太早了!
因為,真正值得她和秦霜震驚的事,還陸續有來!
就在一輪腥風血雨撲麵過後,秦霜及孔慈終於發現,那八匹坐騎雖被齊頸斬首,但它們實在死得大快了,快到它們的馬啼還示能感到馬頭已被砍下來……
因此,八匹坐騎,三十二條馬腿,仍在接著馬車急速前衝,更正在橫跨那道石造的“心橋”!
而在心橋彼端,赫然正有……
一道熊熊火牆在等待他們!
天……!
原來在心橋彼岸,不知何時,竟又被人堆滿無數正在熊熊焚燒的巨樹,交疊至數丈之高,儼如一道烈焰衝天的火牆!
而秦霜、孔慈及步驚雲三人所乘的馬車,此刻更正以雷霆萬鈞之勢,直向心橋彼岸的火牆狂衝過去,儼如燈蛾撲火,自毀焚身!
眼見危機一觸即發,孔慈不由“啊”的一聲高呼起來,秦霜亦是揮汗如雨!
因為以其身伴,此刻若自行跳車還可及進脫身,便若抉著孔慈一起跳車,多添一人負累,身形便會稍慢?恐怕……
但秦霜當然下會拋下孔慈!他,是男人!
一個頂無立地的男人!
就在此間不容發間,秦霜複地攔身在孔慈之前,似要待馬車衝進火牆之時,以自己的血肉之軀為孔慈擋著迎麵湧至的熊熊烈火!
是的!隻要秦霜以身為孔慈暫擋烈火,再在他未被烈火焚斃前,豁盡最後一分力將她推出火海,那未,孔慈便有一絲牛機!
可是,屆時秦霜自己亦勢將火海難逃,極可能會被烈焰焚身至死……
然而,一切已不容秦霜再考慮!他自己也有點意料不到,在此生死存亡關頭,會以孔慈的性命為先,到底因何緣故?
也許,除了因為一股男兒替保弱女的本能熱血外,還因為在其心中,已不知不覺對孔慈……
隻是,即使秦霜已準備為孔慈孤注一擲,即使眼前的烈焰火海已難逃,秦霜卻還是忘了一個人,一個他絕沒想過會有能力扭轉目前危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