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火獄(2 / 3)

秦霜的擔優不無道理,步驚雲聞言仍是默不作聲,似是若有所思,氣若遊絲的聶風卻隻是苦苦一笑,虛弱地道:

“霜……師兄,我一死……又有……何幹?你們……不用……理我……”

“隻是……,適才那個:……被……無道狂天……挾去的……姑娘,我們……一定要將……她……安然……救回……”

“她……原與……此事……無關,隻是……跟上來……

助我們一把……吧了,卻……惹來……殺身……之禍,她……是……無辜……的!?”

聶風所言非虛!佑心隻是記掛自己弟弟,才會尾隨而至,碰巧遇上他們有難,才以繩將孔慈秦霜拉回崖上,義助他們一把!

她今次這逢不幸,隻是因一顆不舍弟弟之心,即使她的弟弟並不認她……

然而,聶鳳此言一出,遠處又隱約傳來無道狂天的笑聲:

“嗬嗬……”

“聶風啊聶鳳!即使你不俱生死又如何?但你那個外表冷如萬載寒霜的雲師兄,亦決不會讓你就這樣死的!”

“步驚雲!你給本座聽著!若你想救回這個無辜的佑心,與及你的好師弟聶風,便須在明日日盡之前,僅快趕赴破日峰上的‘萬載淚泉’!本座會在哪裏恭迎大駕!”

萬載淚泉?

好一個地老天荒似的名字!

然而,不哭又何未有淚?

隻不知這個萬載淚泉,所盛的又是誰的眼淚?

會否是蒼無狂哭萬載後的眼淚?

天哭之淚?

但聽那個無道狂天又道:

“記著!聶鳳如今身中的同心蠶毒,隻有本座手上這條僅餘的同心蠶才可得解:若夜色一臨還未見你現身破日峰‘萬載淚泉’,本座便會將手上這條同心蠶殺掉,聶風便再──”“無藥可救!”

“無藥可救”四字一出,一直將無道狂天笑聲送來的風聲亦突然而止,顯而易見,他這次已真的遠去了。

聶鳳聽罷無道狂天這番說話,已無比虛弱的他更呈現無優心,不禁道:

“雲……師兄,將‘火猴血’給我的……那位神秘前輩……曾對我明言,無道狂天一直逼你……上破日峰,其實是……要利用你……得到……無哭,而……無哭……卻是一件……緊係世間的重要之物,絕不能……落在……無道狂天……手上,所以……”

“他如今……逼你上破日峰……那個什麼……萬載淚泉,無非……也為……同樣目的,你……切不可因急於救我……而讓其得逞,必須……沉著應付,好讓……的救回……

佑心姑娘……同時,亦能阻止其……野心……”

說來說去,聶鳳也知步驚雲今日已非上破日峰會無道狂天不可,他隻是唯恐步驚雲會急於救他,以致陣腳大亂,他實在不想成為步僅雲的負累!

隻因為他本應承雪緣及神母,終其一生,皆會好好照顧步驚雲,如今卻反要步驚雲救他,實在有愧於心……

一旁的秦霜見聶風如此放心不下,此時亦不由道:

“風師弟,雲師弟向來辦事皆有分寸,你實在毋庸為他操心,你還是好好靜心,讓雲師弟為你僅快療傷吧。”

聶風虛弱一笑,緩緩道:

“很……好……”

“那……,我……可以……安心……了……”

說著說著,聶鳳竟徐徐合上上眼睛。

眼見聶風閉目,秦霜不以為意,滿以為他終可安心讓步驚雲療傷,但一直以雙掌抵著聶風背門、為其以氣療傷的步驚雲,此時卻麵色一變,摹然又吐出兩個字道:

“不好。”

秦霜為之一愣,問:

“雲師弟,到底發生什麼事?”

步驚雲眉頭輕皺,沉沉道:

“他──”“體內血水快被蒸幹。”

秦霜一驚,連忙察視早已閉上眼睛的聶風,發覺他原來並非在靜心養神,而是昏了過去!

再瞧真一點,隻見聶風渾身已如火的般熱,臉色卻非火的般紅,反而麵均勻血色,顯然正如步驚雲所言,他渾身血水正被體內的“同心蠶毒”燃燒!

如此下去,恐怕步驚雲未將無道狂天手上的同心蠶取回來,聶風的血早被燒幹!

本來,即使像孔慈般吞下那條同心蠶,亦隻會每隔一段時間毒發,飽受火熱煎熬。

但聶風適才卻在身中無道汪天重掌同時,同時中同心蠶毒,在傷上加傷下複再毒發,後果實難以想象……

好一個老謀深算的無道狂天!他不但要步驚雲在日落前抵達破日峰,更以“同心蠶毒”將聶鳳變為步驚雲的負累!

如今孔慈服下那瓶“火猴血”後,臉上的火紅已漸褪,想必毒已漸解,隻是眼前的聶風,非便極需步驚雲以氣為其療傷,更需他設法為其暫卸體內火熱!

可是這樣一來,步驚雲在未上破日峰前,但已因救聶風而心力交瘁,即使他仍能使出“摩河無量”,對無道狂天亦已不足為患!

無道狂天這番機心,步驚雲又怎會不清楚明白?

隻是,看著眼前的聶風快將熱血燒幹而死,看來對一切無動於衷的死神,難道真的仍能無動於衷,見死不救?

不!就在秦霜彷徨之際,死神霍地鬥蓬上抖,整個人已縱身而起,冷冷地道:

“要製止熱血燒幹,”“須以水降熱鎮血!?

“一裏外有條小河,”“我一一一”“很快便取水回來!”

渾無生氣的冷聲中,死神已如一頭巨大的黑色蝙蝠,飛掠而去!

隻是他語詞雖冷,縱是秦霜,亦感到他的心……

無比火熱!

他隻是一塊包藏著烈火的冰!

是的!如今連秦霜亦記起來了!他們如今身處的這個斷崖雖一片荒蕪,渾無半絲水源,但在他們適才前來的途中,一裏之外確有一條小河。

想到這裏,秦霜亦不禁心中驚歎,想不到步驚雲在聶風這個性命垂危的時刻,仍能如此冷靜自若!

如此細心!

風,就像一張撲麵的刀,不斷切割著步驚雲的頭臉!

他身形愈快,迎麵鳳勢愈狂,割麵更急!

但任從狂風割麵,步驚雲仍未因而此緩半絲半分,隻因聶風已危在旦夕,若他未能於他血水燒幹前取水回去,後果將會不堪設想!

然而,即使聶風要死,與步驚雲又有何幹?

他當年不惜“身入虎穴”階身“天下”,一切一切,原隻為守在仇人“雄霸”身邊伺機複仇,他根本但非為與任何人結緣而來,當然更非為與聶風結下這份同門之緣!

不哭死神,向來皆是六親緣絕,與世上所有人無緣!

隻是到了後來,無論死伸如何對其他人不聞不問,不顧不理,命運卻始終安排他與聶風及孔慈等人遇上,在他本來如無波死水般的生涯中,牽起陣陣漣漪……

到頭來,他也不知自己今日為何會向身此地,更在為聶風的生死奔馳!

他本應仍默默守在雄霸身邊,靜侯最佳時機,向其背上插下他最傷心的一刀!

雪清所有的仇恨的一刀!

這樣想著想著,不消剎那,步驚雲已掠至一裏之外,隻見前方不遠,已出現他要找的那條小河!

不由分說,步驚雲已向河邊直掠,可是就在此時,他驀然裏足止步!

啊?死神不是要盡快取水回去救聶鳳的?為何卻在找著小河之際,止步不前?

卻原來,死神陡地感到,周圍彌漫著一股奇異感覺!

這股感覺所以奇異,全因為死神心頭驟然冒起一股暖意!

他無法想象,何以自己甫換這個地方,竟會心泛一絲暖意,便早前他與秦霜及孔慈路過這條小河時,卻仍未有這種感覺……

是否因為,如今在這條小河附近,有一些足令死神亦要情不自禁心生暖意的“人”或“物”?

可惜,聶風體內的火熱已無法延誤,死神心頭縱然驟生一股奇異感覺,足下也隻是略為一頓,便已刻不容緩,掠向河邊取水!

惟是,也許死神亦萬料不到,當他掠至河邊之際,眼前竟出現一件物事,今他再次停下!

那件物事赫然是……

一件高逾人腰的巨鼎!

“鼎”是三足兩耳之容器,本供人焚香、煉丹、煮藥、烹茶之用,故一般冒會置於廟字或藥盧之內。

勢難料到,在這條尋常不過的小河之畔,竟會出現一個高逾人腰的巨鼎,這巨鼎為何會被置放於此?

是否因為,有人早知步驚雲會前來取水?故早為其準備盛水之器?

步驚雲驟見此鼎,冰冷的臉上亦有少許動容,蓋因要稍遏聶鳳如今體內火熱,絕非一個隨身水囊的水便已足夠,非要數缸清水不可!

故適才在趕途中,他也曾顧慮該如何盛水回去,最後決定以自己那密不透風的鬥蓬盛水,相信亦足以應付!

拒實,竟有一個高逾人腰的巨鼎,早已在河邊“守身以待“,到底是有人無心將鼎棄於河邊?

抑或,有人暗中相助?

這個有心相助的人,又會否與步驚雲適才心中那股暖意有關?

不知道!

緣於聶風正命懸毫發,縱然事情極不尋常,步驚雲亦已無暇再想!

隻見他揮掌一拔,便已將巨鼎往河裏一送,“嘩啦”一陣水聲,鼎內已盛滿河水!

他再回掌一帶,已然連鼎帶水緊執手中,接著展身一縱,便已向來路急掠回去!

隻是,若步驚雲願多留一會的話,他也許便能發覺,適才那股暖意,原來是來自一個人。

一個浸身在河下的人!

但見步驚雲走後不久,平靜的河麵遂地驟起波濤,“洪”的一聲,河水竟硬生生向左右排開,河水排開,全因為一服力量!

一股足可移天倒海的力量!

而這服力量,卻是屬於一條正從河水排開之處徐徐冒起的……

倩影!

隻見這條倩影,雖從河下冒起,遍體竟然涓滴不沾!

唯一能在其身上發現的水點,赫然隻是其眸於下的……

兩行淚痕!

啊?就是這條倩影,適才竟令步驚雲莫名其妙地心生暖意?

就是這條倩影,將一個巨鼎置於河邊“守身以待”步驚雲?

這條情形到底是誰?

她,又為何會哀傷流淚?

夭有不測風雲。

有時候,世事之逆轉、突變,縱是”神通廣大”如同神佛,亦難以預見先機。

正如步驚雲,他雖是人神共畏的死神,亦造夢也沒想過,當他將水帶回聶鳳、秦霜及孔慈身處的斷崖後,斷崖之上,赫然發生了一件奇怪的事……

隻見孔慈服下火猴血後,雖仍是昏沉未醒,麵上血色已完全回複正常,顯見體內的同心蠶毒已被火猴血所滅,對她已不足為協助,隻待她蘇醒過來便能痊愈。

奇怪的是,本應好好看護孔慈及聶鳳的秦霜此刻卻如一尊石像一樣,一動不動!

更令步驚雲眉頭一皺的是,剛才傷毒交煎、昏倒地上的聶風,此時竟已──

不知去向!

變生時膽,步驚雲隨即放下手中巨鼎,上前察看秦霜。

不看猶可,一看之下,發現秦霜呆立不動,原來全因為其它身大穴被封、不由分說,步驚雲立在拍秦霜身上大穴,但聽“噗勒”連聲,奏霜被製大穴頂被解開,整個人立如釋重負!

步驚雲問:

“到底──”“發生何事?”

秦霜如夢初醒,愣愣地道:

“雲……師弟,我也……不大清楚……”

“隻知道,剛才我在看著風師弟及……孔慈之時,身後突然卷來……一陣怪鳳,我還未及回頭……看發生何事,全身大穴……已被人所點,風師弟……亦被人一挾而去……”

什麼?竟然有人在聶風沏死危宰,還來此將他抉走?

這個人到底有何目的?又是何方神聖?

事情似乎愈來重複雜了,但無論如何複雜,步驚雲仍臨變不亂,但見他沉思半晌,淬然道:

“來人,根本無須對風不利。”

秦霜一愣,未及追問,步驚雲又沉沉道:

“來人,亦絕非無道狂天!”

是的!聶風已顰死垂危,故來人根本不須多此一舉,將其帶走,他亦已距死不遠!

再者,若來人真的無道狂無,便隻會帶走孔慈秦霜,以去除步驚雲的一切助力,而不會帶走聶風,這樣隻會去除步驚雲的負擔……

想到這裏,秦霜亦認同步驚雲的想法,道:

“雲師弟……你的意思,是否說來人帶走風師弟,並非要加害於他,而是要……救他?”

步諒雲不語。

許多時候,死神不語,全因為事情已有了結論,他感到已毋須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