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撕風排雲(2 / 3)

聶風眉頭一皺,道:

“但,既然他已能未卜先知,難道不可助世人逃過種種大劫?”

泥造菩薩歎道:

“唉……,須知天意如刀,人的力量卻有限,蒼天若要降劫給世人,即使能預知天意又如何?一切還不是人力難撓?”

聶風卻不以為然:

“前輩,這一點,晚輩看法倒與前輩不盡相同。”

“對晚輩而言,人能否逃過劫數,全在於其願否自救,與及救人的人,有否一顆非救人不可的心!”

泥造菩薩乍聞此語,不禁會心一笑,無限欣賞地道:

“聶風啊聶風!你果然不脫天生的那份本色!還是如此在意救人!”

“你可知道,當年老夫在樂山那座古廟內為你所用的預言,說你終有日會為世間作出自己最大的犧牲,便是因為你這股不惜一切亦要救人的性格。”

“憑你這股性格,到最後雖能救蒼生逃過一劫,到頭來自身卻陷於萬劫不複之地,被千人追萬人殺,甚至你畢生至愛、至親及知己也非殺你不可,試問人生至此……,雖生何用”泥造菩薩口中所說的,確是一個異常可悲可怕的下場,但聶風聽罷仍毫不動容,目光更閃過一絲堅定不移之色,斬釘截鐵地答:

“若能以我聶風‘一己之劫’,教千萬世人逃過一個大劫,即使要我被千刀萬刮,甚至死在自己最疼惜的人手上,我聶風亦……”

“至死不悔!”

好一句至死不悔!泥造菩薩聽罷聶鳳此語,亦陡地深深動容,不知為何,一時間竟說不話來,一雙老目亦隱含淚光,似在為聶風那顆義無反顧的救人之心,而感動得流下淚來……”

可惜,聶風一直背他而坐,不但未能看清這泥造菩薩的真正麵目,更不知他為自己所留的兩行老淚……

良久,泥造菩薩方才哽咽地道:

“其實,若說當年已心知天地間所有劫難的倉頡,對蒼生蒙劫坐視不理並不公平,終於他也曾竭力挽救人間數個大劫。”

“可惜憑其一己之力,最後仍難救蒼生,但他自己縱然回天乏術,並不表示,後世的人沒有拯救蒼生的本事……”

“故而,他最後亦為天下蒼生留一後著,便是將那個由他所造的天地第一個字,寫於‘天哭’這卷預言經書之中,隻要有緣人能翻開這卷天哭經,便能看見天地間的第一個字,獲得與天地互通、未卜先知的神力!”

“倉頜希望,這個人在擁有未卜先知的神力後,能豁力救世人於千劫萬難之中,故這卷無哭經內,除了那天地第一個字外,還寫下了他的期望……”

至此,聶風終完全明白,天哭原來該喚作“天哭經”,他驀然歎道:

“可借,利欲當前的人心,亦未必會真的加倉頡所願,以這股神力救人,相反,若這卷天哭經被心術不正之人獲得,不但未能救人,反而會以那股未卜先知之力,助自己無往不利,甚至害人……”

泥造菩薩也點頭認同道:

“嗯,值得慶幸的是,這卷天哭經,至今仍未落在心術不正之徒手上。由倉頡寫下天哭至今,這卷經書也隻被兩個人看過……”

聶風頓感好奇,問:

“哦?原來天哭經曾被哪兩個人看過?”

“這兩個人又是誰?”

泥造菩薩饒有深意的道:

“第一個得看天哭的人,便是於唐朝時代,不借千裏迢迢遠赴‘天竺’求取佛經的三藏法師──‘玄樊’!”

“而第二個得看天哭的亦非別人,正是……”

“我!”

勢難料到,第二個得看天哭的人竟是自己身後的泥造菩薩,聶風亦不由吃了一驚:

“什麼?原來,唐朝的玄樊大師與……前輩,亦同樣看過天哭?難怪前輩能……窮究玄機,料事如神!”

泥造菩薩歎:

“唉……,即使我能窮究玄機又如何?最後還不是對蒼生之劫,同樣愛莫能助……”

聶鳳道:

“前輩究竟你何以能夠得看天哭?”

泥造菩薩徐徐道:

“此事,其實該由倉頡寫下天哭之後說起……”

“當年倉頡寫了天哭之後,經曆千百寒暑,竟仍未有人發現天哭,輟轉流傳,據說‘天哭經’更曾一度沮雜於萬千佛經之中……”

“也不知是否因世道人心無心向佛,更無心迫讀萬卷佛經,天哭經就像一個石沉大海的驚世秘密,一直未有被人發覺……”

“這樣又過了千百年,直至唐朝時代,終於出了一個極愛鑽研佛經的。佛癡,亦即是玄樊大師!”

“玄樊大師自小已愛讀佛經,可經念得愈多,心中疑問愈多,最後,為了解開心中疑惑,便在年僅二十七之年,由神州經線路,遠赴天竺求血更為深奧的佛經。”

玄樊的事跡,聶風也略有所聞,他亦點頭道:

“歎,據聞玄絲大師這一去,侵在天竺留了十六年,習得無數經典中的奧義,最後更成為‘法相宗’的開山祖師。”

泥造菩薩頷首道:

“由此可知,玄樊一生所讀佛經何止千萬?據說,他當年在天竺追閱萬家經典,便曾於無意中發現了……”

“無哭經!”

聶風道:

“哦?原來,天哭經最後竟流傳到無竺?”

“那,既然玄樊終於發現了天哭經,豈非表示,他同樣因經內那天地第一個字,而獲得那股未卜先知的神通力量。”泥造菩薩道:

“是的!且其時本已擁有高深修為的他,一時間亦不克自持,竟然也像倉頡一樣,為知道世間所有大劫而悲從中來,落下血淚……”

“隻是,玄樊在得悉天哭之秘後,心中顧慮顯然比倉頡更多,他唯恐繼自己之後,下一個閱天哭經的,未必一定會是一個好人,若天哭經落在奸邪之徒手上,後果便不堪設想……”

“但,若為防天哭落在惡人手上,而將經書毀掉,他又不忍心親手毀經,最後,他想出了一個解決辦法!”

“什麼辦法?”聶風問。

“一個無可奈何的辦法!他在自己圓寂之前,將天哭經帶至‘破日峰’,並將之藏於峰下的‘萬載淚泉’內。隻因他信為,極少人會找到這個破日峰下的秘地、若真的有人找到這裏,也許便是真正配得到天哭的有緣人!”

聶風“啊”的低呼一聲,恍然大悟地道:

“難怪無道狂天用盡千方百計,亦要逼雲師兄到破日峰的萬載淚泉,原來,一切都為助其得到天哭……”

“嗯……。而經玄樊將天哭往破日的萬載淚池一擱,這卷經書又再被放置千千百百年,直至……”

這一次,未待泥造菩薩把話說完,聶風已先自道:

“直至你的出現?”

泥造菩薩點頭道:

“是的。約在二十年前,老夫已精通神州各大玄學名門的所有奧義,上至命運堪輿,下至掌相,甚至奇門遁甲亦無一不精,可惜……”

“老夫為人算命愈多,便愈覺人間充滿不平苦難,愈看不透天地玄機,畢竟天意茫茫……”

“後來,老夫認識了某座古寺中的一位得道高僧,即偶然在其口中得悉‘天哭’這個流傳,雖然那高僧隻是信口提及,便老夫卻信為未必隻是一個流傳,於是便開始搜羅有關玄樊大師生前事跡。”

“最後,終給我探得玄樊大師在圓寂之前,曾到破日峰的萬載淚泉一遊,我認為事有蹊蹺,終決定往破日峰一行……”

聶風驀然問:

“前輩,當年你為何非要找出天哭不可?”

泥造菩薩唏噓地道:

“唉,這就是人最可怕之處,永遠無法在適當的時候滿足收手,正如當年的我,雖已精通各門玄學,卻仍認為自己還可再上一層,還可為解救世人之苦而徹底參透天機,但我造夢也沒想過,那次破日峰之行,竟徹底改變了我的一生!”

說至這裏,泥造菩薩不禁緩緩垂首,仿佛在記起一些不欲記起的事,沉吟道:

“如果,可以給我重新挑揀一次,我……但願當年一切都從沒發生……”

聶風奇道:

“前輩,到底當年你在破日峰遇上什麼事,會令你但願一切都沒發生?”

泥造菩薩的目光融化回到久遠的從前,呢喃道:

“當午我為著找出天哭,不惜在破日峰找了三年,找遍破日峰每個角落,終在萬載淚泉發現了天哭,我欣喜若狂,沒料到天哭竟然真有其經,終於便第一時間閱天哭,接著,一件奇事便隨即發生……”

終於說到骨節眼上了!聶風聽至這裏亦不由屏息靜氣,靜待泥造菩薩說下去。

“我第一眼便發現,天哭經內原來載有不少我看不明白的字,然而對我來說,這些字到底有何含意跟本毫不重要,因為當我再瞧真一點,我便赫然發現,這堆古怪文字中有一個‘字’,最為曙目!”

“而當我的目光剛接觸這個字時,遂地感到腦際一陣強烈暈眩,仿佛天旋地轉,而我的身心,亦恍似要融進這個漩渦之中,與九天十地同轉,渾為一體……”

聶風一愣,道:

“與天地……渾為一體,前輩,難道你所看見的字,正是倉頡所造的……第一個字?”

“正是!而我在見字時所生的那陣天旋地轉,全是因為那字賦予我未卜先知的神力所致……”

不錯!當年泥造菩薩瞥見倉頡所造的第一個字後,不但自身天旋地轉,破日峰一帶亦突然昏天暗地,僅得峰頂暴綻一道豪光,儼如將天日破開。

其時居於附近的村民驟見此異象,盡皆噴噴稱奇,“破日峰”亦因而得名。

“前輩,既然你能順撇得天哭賦予神通之力,本該值得高興,何解卻但願一切從沒發生?”

泥造菩薩苦苦一笑,答:

“那隻因為,當我獲得可知世上萬事萬物的神通之力後,我心裏亦頓時對天哭之秘一清二楚,我開始憑我的神之力隱隱感到,原來,倉頡為防天哭落在惡徒手上,在寫下這卷經書之時,曾為天哭下了一個詛咒……”

“若非得道之人獲得天哭,隻要誰第一個翻開它,使會遭受一個一一”“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惡咒!”

聶鳳微微動容,問:

“什……麼?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詛咒?那,當年的玄樊翻開天哭,為何又會安然無恙?”

泥造菩薩道:

“因為,玄類也是得道高僧,當然可跳過這個詛咒,便我卻隻是精通各門玄學,並非得道之人,所以我雖然得到天哭賦予的神通之力,椎亦同時被天哭詛咒!”

“隻是,這個沮咒亦非一定應驗,若被詛咒之人此後並無多行不義,沮咒便不會發生,仍可安度餘生……”

“可惜……,我卻在十多年前向一個梟雄泄露了……一個不該泄露的天機,這件不義之事,立令沮咒應驗在我身上,我隨即遭受天譴,全身長滿血膿毒瘡,從此日夕……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泥造菩薩泄露的那個天機,極可能但是當年告訴雄霸有關風雲的那句預言……

金鱗豈是池中物,一遇風雲便化龍……

就因為這句預言,導至雄霸更是野心博發,江湖從此血流成河!

聶風當然不會知道這個中來龍去脈,全隻是頓然明白了一件事。

“我明白了!無道狂天千方百計逼雲師兄上破日峰,原來是想……雲師兄替他翻開天哭,讓師兄先受天哭詛咒,自己才再看經內的那個字,以求取神通之力……”

“但,我仍有一點不明,為何無道狂天非要雲師兄不可?

其實要翻開天哭經,任何一個人亦可為其效勞。”

泥遺菩薩搖首道:

“聶鳳,這個你有所不知了,其實,天哭經亦非人人可翻,無論是善人抑或惡人,若本身命造並非‘至盡至絕’之人,即使得到天哭經,亦無法將之翻開!”

“至盡……至絕?”聶鳳一呆。

“嗯!各人命運不同,這個世上,有生來異常幸福的人,也有生來異常悲修的人,而玄樊、老夫、無道狂天,甚至步驚雲,自身命造皆巧合地生於‘至盡至絕’之時,我們這種人全都六親無靠,但亦同時擁有可翻開天哭的能力……”

聶風想來亦覺不無道理!玄樊大師身為出家高僧,當然與六親不相往來;泥造菩薩身遭天譴,亦是親疏回避;甚至那個無道狂天,野心之狂既已自號為天,想必亦異常心狠手辣,六親情斷!

至於雲師兄,則更與所有人無緣,難怪被列入“至盡至絕”之命!

“前輩,你的意思,是說除了雲師兄外,無道狂天自己其實亦可翻開天哭,他隻是不欲被詛咒而已?”

“是的!而且,相信他目下已用他那個佑心姑娘為脅,逼步驚雲上至破日峰!”

“聶風!如今也是你該趕去製止步驚雲,為其翻開天哭的時候了!”

泥造菩薩說至這裏,一直抵著聶風背門的雙手已一把抽回,而聶風亦覺自己體內八脈已然舒暢無比,顯見早前所受內傷,已經幾乎痊愈!

聶風隨即道:

“前輩,晚輩亦知如今事情有緊逼,要上破日峰已刻不容緩,隻是,晚輩仍有一個疑問不得不問。”

“我與雲師兄皆有實體,難道……,他根本並不是……

人?”

“他的真正身份,到底是誰?”

泥造菩薩聞言隻是饒有深意一笑,道。

“人間爭相雖千奇百怪,但歸根究底,仍逃不出自身一具臭皮囊,故無道狂天修為再高,亦必有其真身,你與步驚雲緣感到其紅氣下空蕩一片,正是其無上神功‘天狂血絕’玄妙所在,能否破其神功,便要看你們的造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