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祥賭坊,是這個鎮上最大的一家賭坊。那天,天氣很惡劣,就和今日一樣,飄潑的大雨總也不肯停息。
懷空要我殺的人,就在吉祥賭坊內賭錢!
我選擇了一家離吉祥賭坊最近的、而且與吉祥賭坊麵對麵的酒樓,坐在靠窗戶旁的桌邊邊飲酒,邊注意吉祥賭坊的門口。
當然,懷空已經給了我喝酒的錢。
在這樣淒冷的天氣喝酒,的確是件很暢快的事。
但在這樣的天氣裏殺人,又會是怎樣一種感覺呢?
我從未殺過人,而今天要殺的是一個十惡不赦、罪有應得的大壞人,所以,酒我飲得很少。
酒樓的人挺少,如這天氣一樣冷清,所以我望著對麵賭坊,也沒有人會注視到我。
不過,賭坊門口進進出出的人卻很多,有的興高采烈、滿懷希望地而進,有的搖頭歎氣,滿懷失望地而出。
又是一個賭鬼出來了,背負雙手,招手叫來一輛人力車,邊搖了搖頭,道:
“媽的!今天的手氣真差!”
這個賭鬼的一雙眼睛卻射出常人沒有的精光,太陽穴也鼓得很高,我立即注意到了他,在人力車離他還有五丈距離的時候,我赫然發現,他就是懷空要我殺的人!
我忙抓起桌上的劍,以最快的速度奔下酒樓,穿過大街,在那賭鬼右腳剛剛踢上人力車的同時,趕到了他的身邊。
同時,他也發現了我,神色微微一變。
我抽出長劍,向他的胸膛用盡最大的力氣刺去。
我要像懷空說的那樣,用這柄劍貫穿他的胸膛。
他忙閃身躲避。但在他閃身的一刹那,我看到了他頸上的一塊墜物——半塊玉佩!
難道他就是葉南——我的父親?
我大吃一驚,劍在離他的胸膛隻有兩寸之距時,硬生生地停住了。
他卻趁我一愕之際,一拳擊中了我的左頰,獰笑道:
“嘿!不知死活!憑你這小輩也敢殺我?你可知道老子是誰?”
這時,人力車連同車夭早就不見了人影,也沒有了進進出出的賭徒,他們要進去的早就進去了,要出來的也縮回賭坊去了,隻從窗戶上偷偷向外看。
我被他一拳擊得一個趔趄,撲向賭坊牆邊,嚇得牆邊窗戶上的幾個賭徒慌忙縮回了腦袋。
他第二拳又如電擊在我的右頰上,頗為得意地道:
“老子是江鷹會第十堂主——葉南!小子,你死定了!”
什麼,葉南,
他果真是我爹!
他忽然從右腳靴中拔出一把閃著寒光的匕首,雙手握著,用力向我的頭頂疾刺而下。
我不想死,我也不能死。
回為我不是狗,我還要做人上之人!
我忽然想起了懷空授我的十式劍法中的那一式一一劍空一切!
我忙一揮長劍,使出“劍空一切”!
我自己出隻看到了劍光一閃,便向他匹練般地刺了過去。
他大概從來也沒有看到過如此輝煌,如此迅急的劍法,不禁一愣。
霎時,他整個人都已在我的劍式籠罩下,一種可以令人連骨髓都冷透的劍式,這一劍的鋒芒,世人可能很少有人能抵擋這一劍。
他也不能抵擋,也根本不可能抵擋,他的人開始往後退。
劍光如驚虹掣電般向他追擊過去。他退得再快,也沒有這一劍直擊之勢快,何況他現在己無路可退,他的身子己貼住了賭坊的牆壁,就算他還能往兩邊閃避,也沒有用的,他身子的閃動,絕不會比這一劍快。眼看他就要死定了,長劍也將會貫穿他的胸膛。
我心裏突然湧起一種古怪的感覺。
一種我自己都不能明白的感覺!
就是這種感覺救了他一命,令我的長劍一斜,隻刺破了他右臂的一塊皮肉。
我望著自己手中的長劍,心想:
“什……麼?懷空但我的劍法,竟然有如此的威力?”
他倦縮在牆角裏,驚駭欲絕地盯著我手中的長劍,顫聲道:
“大……爺,饒……命!”
說著突然向我雙膝跪下,竟朝我磕起頭來,磕得很賣力,“蹦蹦”直響,口中仍不住地喊著“饒命”!
大爺?
叫我叫大爺?
眼前的便是我爹?
——我最恨的爹!
是他一手把我推下無底深淵,我的劍就在他的頭頂,隻要我一劍刺下,我對他的所有積怨便能宣泄。
但我最後還是不忍下手,慢慢地低垂下長劍,道:
“你走吧,我永遠都不想再見到你!”
“謝謝大爺,謝謝大爺不殺之恩,來生變牛變馬再服待大爺!”
他又磕頭如搗蒜,然後如受驚的兔子一般竄得無影無蹤。
連靴子也掉了一隻!
我想笑。
但我更想哭!
我最終沒笑也沒哭,我仍望著手中的長劍,喃喃地道:
“懷空,抱……歉,我是否令你……失望?”
“如果你盲目地聽從我的指示,不顧一切殺父,才真的叫我失望!”
懷空的聲音竟在我身後響起。
我忙回過頭去,隻見懷空正站在我剛才飲酒的那家酒樓門口。
懷空的臉上似乎浮起了一絲笑意,道:
“記著!你身負上佳的練劍天資,是一個獨一無二的人,以後要抬起頭來做人,以劍求道,走自己的路!”
我正想招呼懷空,他卻飄然而逝,不見了蹤影,隻在風雨中留下兩個字:
“再見!”
我發瘋地向前飛奔,我要留住懷空,我還有許多活要對懷空說,我邊奔邊喊:
“懷空,你不要走?”
但是,任我叫至力竭聲嘶,也是徒然。
自那天開始,懷空——我今生的第一個朋友,從此消失,沒有再回來。
“獨一無二”,這句他形容我的話,我會一生牢記在心,我索性易名一一無二!
因此,我要本門所有的門下,卻必須記著他這個人!和他為我所幹的事!
此事以後,我遂以懷空所傳的十式劍法,繼續窮思苦研,憑著個人的天賦,自創了另一套無上劍法一一一
強道之劍!
我更以這套無上劍法挑戰當時正待崛興的一個大幫,殺子這個大幫幫主,奪得幫主之位。
獨一門遂應運而生!人心永遠是一會滿足的!這數年間,我還來斷地率領幫眾攻占其他幫會。
殺!上天下地,順我者甘為狗,逆我者死無全屍,我一直依著自己要成為強者的意願行事,勢力日益增強,死的人也愈來愈多。
可惜,強者的名望卻換不到一個朋友,多年來我毫不間斷地派人尋找懷空,卻始終查不到他的音訊!”
鼠目少年不解地插口道:
“師父,懷空既然已經消失了,何以一年前你倆又會訣戰?”
無二不期然苦澀一歎道:
‘那隻因為一年前的今日,他竟然派人送來一紙短箋,上麵寫著五個字——風雲像下見!
我登時喜出望外,立即策馬赴會。
果然,他背對著我站在兩尊石像之間的空地上,依然一身白衣。
我喜形於色地道:
“老朋友,你果然在這裏!”
懷空未語。
我又道:
“你可知道這些年來,我找你找得十分辛苦嗎?如今我己如你所言,不再是狗,而且貴為萬人之上的門主!”
懷空身形動也未動,依舊不語。
我繼續向他傾訴道:
我曾經派人查探你的一切,但都是一無所獲!以你的本事,絕不應該如此藉藉無名,我知道你一定是一個身世不簡單的人!
“…”
見他還不吭,我有些茫然了。
半晌他才吐出一個字來:
“好……”
說罷,取下頭上的白帽,露出一頭長長的黑發來。
接著,他便緩緩轉過身子,麵對著我,淡淡地一笑,道:
“那你就幫我找一個人!”
“找誰?”
我忙問道。
懷空一字一句地吐出三個字:
“步!驚!雲!
我聞言一怔,道:
“步驚雲?傳說他已經死了,你要我找他回來幹啥?”
懷空不暇思索地道:
“既然是傳說,也就表示無法證實他的生死。至少,你也應該盡力追查他是否還在人間。”
我爽快地道:
“說得好!我們獨一門人多勢眾,找一個死人何難之有?我應承你!”
懷空譚然神色凝重的道:
“不過這並不是我此行的目的,我要見你,其實是為了一更重要的事……”
我打斷他的話道:
“一不離二,我早就到你的要求不會如此簡單,你有事盡管直說!我一定會替你辦到的!”
懷空逼視著我的眼睛,聲音有些冷,道:
“自從你創立獨一門後,肆意殺戮,就連當年收養你的那個大戶,也無辜被你滅門……”
我再次打斷他的話,不以為然地道:
“什麼無辜?他們視我為狗,死不足惜!”頓了一頓,我殘忍一笑又接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