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三點的S市,居民區總有幾扇窗口是亮著燈的。夜已經醉得昏昏沉沉了,燈光強撐著給它周圍的方寸之地撒上薄薄一層光輝,讓整個夜晚顯得不那麼冷清。
白筠安借著咖啡和頑強的求生欲,總算在天明前改完了秀場布置方案,她沒心情欣賞空曠無人的城市夜景,掙紮著去洗漱。
人人皆知,青春就是資本。對於白筠安來說,年輕的好處在於她能夠比別人擁有更輕盈的思緒、靈動的想法,並且身體能夠堅持得住熬夜去用語言將它固定。
合租的餘繁正好起來去洗手間,睡眼惺忪地向她道了句“晚上好”。
餘繁有些瘦弱,留著及肩的黑色直發,清秀的像個高中生。她們認識將近七年了,大學時她們是同學,畢業後是合租的室友兼同事。如今雖然白筠安跳槽了,因為找房子麻煩,還是住在一起。
“還沒睡呐?方案這麼急著交?”餘繁迷迷糊糊地問道。
“臨時換的場地,要重做方案。明天商品部要去簽場地合同,怕有需要就熬夜寫了。”白筠安趕完了方案心情比較愉悅,但明顯有氣無力,語氣中透著深深的疲憊,“誰讓我是新人呢,就怕因為自己失職給別人添麻煩。”
“你這哪是新人做的事啊,秀場方案設計,交給你一個剛入職的設計師助理,天臨那些老員工也真夠敢推卸責任的。不過他們居然也放心交給你。”餘繁畢竟睡了一覺,越說越清醒。
白筠安再困心裏也清楚得很,怪不得天臨老員工,她這差事是被指定的。至於指定她的人,她實在不想提。
“不說了,我真的困了,明天再聊吧!”
白筠安揮揮手,步履艱難地朝臥室走去,疲憊地倒在床上,欣慰地合上了沉重的雙眼。
忙碌了一天,總算有一個好的結尾。這個城市太過匆忙,拚命催促人奮力向前,仿佛慢下一步就會被這個城市所拋棄,被淹沒在時代滾滾而來的浪潮裏;逼得白筠安不敢退,也不能退。
其實夜晚算不上多麼安靜,隻是給了每個人一個無所當然地屏蔽外界紛擾的屏障。而那些真正被稱作“憂思”的東西,是不會停止運行的,就是人睡著了,也會想方設法鑽進她的夢裏。
四個小時後,白筠安被鬧鍾叫醒。她飛快地洗漱化妝,拎包出門,買早飯,擠地鐵。
天臨上午八點上班,午休一小時,下午五點下班。
疲憊不堪的白筠安對於今天的工作沒有什麼念想,隻盼著早點結束,自己能回去好好睡個覺。
上午,她交了設計方案,又在上司的指點下稍作修改,時間就這麼平平淡淡地過去了。中午吃完飯小眯一會的功夫,卻來了位不速之客——程準。
“呦!筠安,今天有黑眼圈呐,熬夜做方案了吧?”程準一米八幾的個頭,穿得一本正經,連襯衫上的扣子都一顆沒解,卻拿出極為誇張的語調來,顯得一臉狼顧之相。
知道自己是睡不成了,白筠安默不作聲將抱枕收起來,卻又假裝沒有聽見,沒理他。
程準見她醒了靠在辦公桌上漫不經心地小聲說道:“筠安,你說你怎麼就不能考慮下我的提議呢?怎麼樣,跟了我,我立馬要求給你調換職位;你一個設計師,做這種七零八碎的東西幹嘛。你需要有自己的作品。你看你熬的,多辛苦,人都憔悴了不少。”
白筠安聽了這話,表情沒有絲毫變化,平靜如水地說道:“程總有空還是多關心自己員工吧,我就不勞您費心了。”
程準算是天臨的合作方,實際上是打著藝術旗號四處招搖的紈絝。這會兒和天臨合作,看上白筠安了,便時不時過來走動走動。白筠安是一剛跳槽過來的小員工,自然不能趕人家走,隻能默默忍耐。好在程準有分寸,撩歸撩,筠安不理他,他也不做什麼過分的事。如果,打著欣賞她才華的名義硬給她塞工作不算的話。比如,這秀場設計就是他讓人指定給她的。
“筠安,準備一下,要走了!”說話的是季欣然。商品部的副總監。
“程總來視察了?我帶筠安去簽合同,程總沒意見吧?”
程準很懂得適可而止的道理,見筠安一如既往地冷淡,並沒有繼續逗留的打算。
“沒意見,我就隨便看看,你們忙。”程準回給季欣然一個明媚的微笑,識趣的離開了。
季副總監倒不是來給筠安解圍來的,她不喜歡程準這位少爺,嫌他在這晃有點礙眼,又知道他當著白筠安的麵沒什麼脾氣,才敢以工作的名頭來打發他的。
一行人實際準備好出門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兩點半了。
六月的S市尚未達到溫度的最高值,卻已經悶熱的讓人喘不過氣了。天氣和人一樣,奮鬥著想要搶在這一季度結束之前創出“業績”新高。懸掛在天上的那個不可一世的球體,正不知疲倦地發著光,傳著熱;以一種極為正麵的形象,催人奮進。
白筠安跳槽到天臨三個月,職位是設計師助理,做的工作卻是和各部門接洽。跳槽之前,她是正兒八經的服裝設計師的,現在雖然工作“掛羊頭賣狗肉”,工資卻漲了50%。然而她也明白,天臨作為行業巨頭,想要補充新鮮血液,可絕對不缺設計師。所以她工資漲歸漲,升職是還得慢慢熬的。而在積累資曆的日子裏,打雜總是免不了的。比如今天,她就要迎著烈日,陪營銷部的副總監季欣然去簽秀場的場地合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