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李赫是在信仰市出生的,但從幼兒園到小學,幾乎每個假期他都會被爺爺奶奶接過來,這個地方有他很多童年的記憶,然而在前世裏,從他上了大學以後,他就幾乎沒有再回到這個小城來,回來的兩次,也就是爺爺奶奶去世的時候。
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啊,李赫深深的吸了一口漂浮在兩世輪回,熟悉而又陌生的故鄉的空氣,即使重生,他也阻止不了爺爺奶奶的老去,可至少,他可以多看一看他們慈祥的笑容。
住宿康行健早就托人安排好了,他老爸的老戰友,而且多年來關係一直非常密切的一個兄弟現在是雲杉縣主管農林畜牧的副縣長,這次他們的誌願者行動邀請函,也是康行健請副縣長開出來的,當他們一行人終於到了雲杉縣,副縣長派來接他們的秘書早就等在那裏了。
不過,李赫並沒有和大部隊一起去住賓館,而是約好明天一早碰頭的時間,帶著妹妹李純去了縣城裏的大伯父家。
李赫的爺爺奶奶住在鄉下老房子裏,李赫要等到他們的活動完了再帶著李純回老屋去住幾天。前世裏李赫每個假期都要到爺爺奶奶家的老屋住上一陣子,從雲杉縣到鄉下老家的路他早已走得非常熟悉,然而這時的他,帶著妹妹走在小縣城深夜的街道裏,呼吸著這個小城既無比熟悉,又十分陌生的空氣,滿滿的都是近情情怯。
這裏有他的童年,然而,算上前世的時光,他已經有很多年沒有再回到這裏了。眼前那條街道還是記憶中那條窄窄的街道,街道的一邊靠著河,河對岸還有大片的農田,不像前世裏他二十幾歲最後一次回來時那樣,記憶中的農田都變成了新的街道和樓房、商場,那時候,現代社會的浮塵徹底的湮沒了這個偏遠的小城。李赫知道,即使是現在,這個小城也已經被經濟發展的洪流裹挾著,很快要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了。
但李赫喜歡現在的雲杉縣,這個縣城坐落在莽莽群山的懷抱之中,所在的位置是一片天然的山中平地。一條從深山林莽中奔騰而來的河流從平地中間穿過,幾經轉折,把一塊土地分割成了幾個部分,而這個縣城,就依著這條至今水量豐沛,時而奔騰跳躍,時而沉靜幽深的雲杉河建成。
這個縣城是古老的,究竟有多老,李赫也不知道,隻記得在縣城北麵靠近山腳的那一帶,還有一段青石砌成的古牆,古牆早已經殘破不堪,不知道建於哪朝哪代,牆的外麵還有幾處不知是什麼建築的基座,也早已湮沒在荒草裏。不過很久很久以前,那些基座應該才是老牆的裏麵,而現在的縣城,都在老牆的外麵。
李赫一腳踏進了記憶中的老街,他不是恍若隔世,他是真的經曆了一次人世,再次踏進了自己的前塵往事之中。此時他隻能大口的吸著氣,緊緊的抓著妹妹的手,隻有妹妹停留在身邊,隻有感受她手心的溫度,才能證明他這時真的存在,他隻怕自己一撒手,妹妹就消失不見,然後發現自己不過是在夢境之中。可他是何時做的夢,夢醒何處,這些無休止的追問和輪回會讓他在真假莫辨的時空中徹底的迷航。
“哥哥,你怎麼了?”李純的手被抓痛了,但她看到哥哥似乎有些呼吸不暢的樣子,一時也顧不上把自己的手抽出來,隻是非常緊張的問了一句。李純到雲杉縣爺爺奶奶家的次數遠沒有李赫那麼多,倒不是老一輩的不喜歡李純,不過他們出於好心,因為李赫家裏那種微妙的關係,假期裏把李赫接過來,是給雙方都留下了空間。
李赫揉了揉自己有些發酸的鼻子,鬆了鬆抓住李純的手,笑笑說:“沒事,就是車廂裏悶久了,一下子呼吸到這麼新鮮的空氣,有點兒不適應。走吧,大伯伯他們應該等急了。”這個時候一般家庭都沒有手機,李赫也就是在下午出發前給大伯家裏打過一個電話,大伯不是個細心體貼的人,也沒有來火車站接他們。
李赫現在回想起來,他的爺爺奶奶的故事其實也蠻有傳奇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