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澈的嘴巴湊到了東方泓耳朵旁,沈璃雪看不到他的口型了,隻看到他說著話,突然間閉上了眼睛,頭歪向一邊,手也無力的垂了下去。
府醫急步走出大門,蹲到東方澈麵前為他把脈,蒼老的手指卻在抓住他手腕後微微一怔:“沒有脈搏了,他已經死了。”
“五弟……五弟……”東方泓頭腦一懵,看著眼眸緊閉,漸漸失去溫度的弟弟,悲傷的呼喚穿透雲層,響徹雲霄。
五皇子被皇帝貶成庶民,發配湘西,永世不得入京,太子不能帶他回皇宮,但他滿身是血,被害身亡,非同小可,太子便命人進宮稟報皇帝,詢問他的意見。
皇帝沒給答複,而是急色匆匆的親自來了聖王府,陪他一同前來的,除了太監,侍衛們,還有皇後。
看著滿身是血,毫無生氣的五皇子,皇後傷心欲絕,也顧不得禮儀了,抱著東方澈的屍體,痛哭出聲:“澈兒,澈兒……”她以為東方泓登基之後,就能找個理由將東方澈調回京城,遠離貧困的湘西,卻不曾想,再見麵,他已是屍體,那一日的分離,竟是永別。
皇帝看著五皇子那漸漸僵硬的身體,被鮮血覆蓋,看不清模樣的臉龐,眸中閃過一絲利芒:“究竟怎麼回事?”
東方澈是他的親生兒子,謀朝篡位,他都沒舍得殺他,卻不想,別人以這麼殘酷的方式了結了他的性命,堂堂青焰皇子,在青焰的國土上死於非命,是在向他這位青焰皇帝挑釁麼?
“父皇,兒臣也不知是怎麼回事,五皇弟獨自一人騎馬來到聖王府時,就已是滿身鮮血,氣若遊絲,說了幾句話,就沒了聲息。”東方泓的聲音低低沉沉的,無限哀傷。
“他都說了什麼?”皇帝看著天邊的夕陽,滿目蒼涼,皇室子嗣不算興旺,他有五個兒子,四皇子,六皇子十分平庸,太子,三皇子爭鬥不休,五皇子雖然在偽裝,十幾年來,算是比較聰明安份的孩子,他貶他去湘西,就是希望他能夠好好反省,萬萬沒想到他會被害慘死。
他已經是庶民了,對任何人都沒有威脅,他們為何還要以這麼殘酷的方式殺死他?
“他不停的在說,皇兄,小心!”小心什麼?人還是事情,他沒說,東方泓暫時也猜不出。
沈璃雪仔細觀察五皇子,從他衣服破毀的程度來看,他受了多處劍傷,流血不止,才會將身上的衣服全部染紅,他被貶好多天了,按他行走的速度來看,應該快到湘西了,皇帝明確下令,不許他再回京,他怎麼會騎著快馬跑回來?
“稟皇上,五皇子身上有多處劍傷,刺的雖深,卻沒有傷到要害,他死亡的原因是失血過多。”仵作檢驗完,恭敬的稟報著。
皇帝目光微凝:“你確定?”居然是失血過多死亡。
“卑職以項上人頭擔保,絕不會出錯。”仵作檢驗屍體多年,極少出錯,這位五皇子的屍體,他已經反複看過,絕對不會弄錯。
沈璃雪蹙了蹙眉,從湘西到京城,近千裏的路程,騎馬需要大半個月,一般人受傷流血,都是迅速找人包紮、止血,五皇子怎麼會不顧傷勢,急急趕來京城?
“那個人手段很殘忍。”東方珩輕擁著沈璃雪的肩膀,低低的說了一句,聲音很輕,隻有他們兩人能聽到。
“什麼意思?”沈璃雪不解。
“東方澈是聰明人,身受重傷流血不止,最先想的應該是敷藥、止血,他不停歇的策馬急馳,原因有兩個,第一,他發現了非常重要,非常危險的事情,急著回京城報信,第二,有人在追殺他,他不敢停,也不能停……”
東方珩分析的很到位,卻使得沈璃雪纖細的身體顫了顫,湘西遠在青焰邊界,基本不會有什麼大事發生,第一種可能性可以排除,那就剩下第二種可能了,有人在追殺東方澈,刺的他滿身是傷,卻不刺要害,逼他策馬急馳,趕來京城,流血過多死亡,真真是冷血,無情……
可是,他們將東方澈逼到京城的目的又是什麼?
皇帝,皇後,太子親眼目睹五皇子的死亡,會傷心難過,會更加仇恨那名幕後主謀,除此之外,不會再做其他事情,對那名主謀有什麼好處?
“這是什麼?”仵作從五皇子腰間拿出一片碎木牌,木牌呈淺青色,上麵還刻了字,卻不完全,幾撇幾捺的,看不出寫的是什麼。
皇帝目光一沉,接過了碎木牌,仔細觀察,這是一塊青檀木的木牌碎片,還是最中間的部分,以木質來看,是皇室暗衛們身上帶的標記,用以區別各個王府上的暗衛,上麵撇撇捺捺的字,就是王府名稱,按照字的結構來看,這不是澈字,不是湛字,也不是洵或珩,而是泓字!
“泓兒,這是怎麼回事?”皇帝麵色大變,啪的一下將木牌砸向東方泓:“你府上暗衛的木牌,怎麼會出現在澈兒手裏?”
東方澈被貶後,皇帝派了十名武功高強的侍衛護送他去湘西,東方泓可沒派暗衛護送他。
“這……兒臣不知……”東方泓拿著青檀木牌,仔細觀察,這的確是他府上暗衛的木牌標記,可他的暗衛和東方澈沒起過任何衝突,他也沒派人監視過東方澈,木牌怎麼會出現在東方澈手裏?
“澈兒的死,與你有沒有關係?”皇帝思索半晌,還是問出了心中的疑惑,東方澈死的太慘了,皇帝身為父親,看著就心痛。
太子一怔,跪倒在地:“父皇明查,兒臣和五弟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一直相互愛護,相互關心,他嶄露頭角,兒臣為他高興,他犯錯被貶,兒臣為他求情,怎麼會害他?”
“是啊皇上,泓兒是臣妾看著長大的,他心性善良,絕不會殺害親弟弟。”皇後眼睛紅腫,傷心欲絕,哭著為東方泓辯解,她的小兒子已經被害,大兒子絕不能再出任何差錯。
“可是澈兒身上,怎麼會有泓兒暗衛的檀木牌?”皇帝看著那張青色碎牌,久久不能釋懷,那是太子府暗衛們才能有的令牌啊。
“父皇,木牌是死的,人是活的,某個武功高強之人,悄悄偷走暗衛們的木牌,捏碎之後,放於五皇弟身上,就可對兒臣栽贓陷害。”
東方泓冷靜下來,額頭滲出一層冷汗,五弟被人重傷,逼回京城,就是為了設計陷害他,五弟全身是血,以這麼悲慘的方式死在他們麵前,父皇,母後都會傷心欲絕,對凶手恨之入骨,若是得知他就是真凶,絕不會輕饒了他。
“你不是說澈兒來到聖王府時,還有神智嗎?怎麼會被人悄悄放了木牌?”皇帝緊緊皺起眉頭,東方澈的武功比暗衛們高很多,在他清醒的情況下,暗衛們休想靠近他,更別提在他身上放東西了。
“回父皇,五弟出現在聖王府門口時,神智已經模糊,並不是特別清醒,他死於失血過多,也足可見他在半路上的神智也是半迷糊的,厲害之人,完全可以在他身上暗藏木牌……”
他和東方澈是親生兄弟,東方澈風頭正盛時,他都沒想過殺他,他被貶為庶民,對他沒有半分威脅了,他再殺他更是多此一舉。
皇帝目光一凝,沉下了眼瞼,泓兒說的,確有幾分道理,可澈兒身上有著諸多疑點,無法破解……
太子望望皇帝凝重麵色,繼續道:“若是父皇不信,可以問問安郡王,五弟見到兒臣後,並沒有敵意,反而一直向兒臣道歉,提醒兒臣要小心,若他真是兒臣所殺,他看到兒臣,肯定會怒氣衝天,絕不會這麼客氣。”
皇帝抬眸看向東方珩:“太子所言可屬實?”
“回皇上,五皇子見到到太子後,對他確實沒有半分敵意。”東方珩聲音淡淡,墨色的眼瞳中閃爍著一抹幽華冷芒。
皇帝點點頭,安郡王從不參與皇子間的爭鬥,不屬於任何一派,不會幫著太子欺騙他,看來,泓兒真的沒有害澈兒。
看著西下的夕陽,他輕輕歎息,他也不希望殺害東方澈的人是東方泓,已經死了一個兒子,他不想再失去另一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