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節(3 / 3)

在公用電話亭,她撥通了宋玲的電話。

“喂?”

前塵往事一一浮現,羅宋宋胸口發悶,嗯了一聲。宋玲正感奇怪,突然大叫道:“宋宋?!”

莫馥君已經要睡下,聽宋玲一聲暴喝,立即披上睡袍:“把電話給我。”

“宋宋?”

一把蒼老而優雅的聲音響起,堵在羅宋宋胸口的一團氣急速上升,眼淚簌簌落下。

“外婆。”

莫馥君聽她聲音有水汽,不由得放軟腔調:“宋宋,你受委屈了。”

“羅宋宋,你在哪裏,我來接你回家。”粗聲粗氣的,是宋玲。

莫馥君怒斥女兒:“你態度好點!宋宋,在家千日好,出門一時難。你出走近三個月,可有片瓦遮頭,寸土立足?你已經偏瘦,現在豈不是隻剩一把骨頭。不要和媽媽慪氣,快回家。”

“我不能。”

有巴士進站,明晃晃的車燈直射過來。羅宋宋急忙掛斷電話。她走出幾米遠去,那個公用電話開始不停地響,不停地響,鈴鈴鈴,鈴鈴鈴。她小跑起來,到孟覺車邊,將禮物從窗口遞進去。

“生日快樂。”

她裝作撥劉海,偷偷將眼角淚水拭淨。

“怎麼不上車?”

“我回去了。禮物等你到家再拆,好不好?”

“你願不願意和我一起回去吃長壽麵?”

羅宋宋先是一怔,又搖搖頭。

“你總要去會會他們。”

“下次。”

兩人吻別。孟覺回到家中,一屋子都恭賀:“壽星回來了!”

孟金剛也迎上來:“壽星!全家都在等你吃長壽麵。”

孟薇譏道:“尤其是五叔。等得口水流了一桌。”

孟金貴斥孟薇不懂規矩:“來來來,一起吃麵。”

孟家的規矩是一人生日,平輩和晚輩要陪著吃長壽麵。一盞盞長壽麵端到飯廳來,孟金剛幾乎是一口就吞了下去。

“五哥,你又瘦了。”

“聽說有人挾太子以令諸侯,逼著他戒煙酒,戒油膩,每天散步一小時。”孟薇嫌惡地看著麵條,撥了幾下:“我吃不進。”

許達糾正:“挾天子以令諸侯。”臨床試驗的風波眼看就能混過去,他的精神也恢複了不少。

“天子?他孟金剛都不是天子,我叫他兒子一聲太子算對得起他。”孟薇將碗一推,“不吃!誰愛吃吃去!”

孟金剛的老婆還有兩個月就生了,肚子愈來愈尖,養在家裏比眼珠子還珍貴。孟金剛的腰板也漸漸硬了起來,仿佛兒子已經抱在手裏。

“這樣生活才神清氣爽,五髒六腑健健康康。難道什麼都由你亂來,才是喜歡你?你照照鏡子,臉色多差。”

許達急忙說是最近工作太累造成:“粉底,我頭次幫她買,選的顏色不好。”

“喂,那姓詹的女人是不是看你沒得再榨,要賣你的心肝脾肺腎了,先把你養好一點?”孟薇將長壽麵倒進孟金剛碗裏,“看你可憐,無謂浪費。”

孟金貴道:“小七,新工作慣不慣?今天是你的生日,吃完麵,去和爸爸聊聊天。”

“外頭傳你養起一個格陵大的女學生,還是我的師妹。”

孟薇接話:“已經傳開了?爸,幾時帶給我看看。既然年齡相仿,做個朋友也很好。”

孟金貴皺眉:“你為什麼不和正經人家的女孩子做朋友?比如羅宋宋。”

“羅宋宋?”孟薇哼一聲,“我倒是好久沒有看到她。一把年紀才玩離家出走,好比妓女老來從良……”

孟覺將筷子猛拍在桌上:“孟薇!誰準你用這種輕佻語氣議論我女朋友?”

他輕易不發火,一發起火來舉座皆驚。方才談起孟金貴的情人,夫人杜麗聰隻是微微笑著聽,現在見女兒饒舌惹事,立刻道:“孟薇,道歉!”

孟薇一向懼怕母親,一句話勝過千擔荊棘:“我並不是那個意思。誰知道他……誰知道小叔叔和羅小姐談戀愛呢。”

“難道沒有這層關係,你就可以肆無忌憚羞辱他人?”

連孟金貴也嗬斥她。許達急忙替孟薇解釋:“孟薇是性子衝動,說話欠考慮。”

“我性子衝動?我性子衝動也是他們倆生的,是他孟金貴和杜麗聰生的。。”

“還駁嘴?”

孟薇敢怒不敢言。杜麗聰道:“小叔,請不要將小女孩狂言放在心上。羅宋宋是好姑娘。”

孟覺未回應,上樓去見父親;孟金剛無比歡暢地吃完第二碗麵:“大哥,孟覺戀愛,你居然不知道?”

“我為什麼一定要知道?”孟金貴離席,“金剛,有得吃,就多吃點。”

聶今所住社區南門外正在做輕軌工程,工地上機器轟鳴,四周全部圍住,不許機動車輛通行。

自從工程啟動,聶今鮮少從南門走,寧可繞遠。但今天晚上她一時興起,將車停在正門,步行通過工地圍護與小區圍牆之間的狹路。這條路有兩百多米長,一麵燈光閃爍,一麵綠影幢幢,慢慢吞吞走到近一半,迎麵一人直直朝她撞來。

聶今堪堪閃過,還沒回過神,那醉漢手臂一攔。

“小姐,撞了人就想走?”

聶今方知遇到無賴:“那你想怎樣?”

醉漢嘿嘿一笑:“拿點醫藥費來。”

工地上燈光昏暗,襯得那人手裏一點明晃晃的寒意直逼到聶今眼裏。她將身上手機和現金全數塞進那支貪婪大手。

“還有耳環。”

聶今強忍惡心:“這是正宗祖母綠,即使給了你,你也不好脫手。”

“什麼祖母綠,老母綠,拿來!”

說著他就要來硬扯。聶今轉身欲逃,沒幾步便被大力推倒。

“臭婆娘,不識好歹!”

套裙被翻至腰上,聶今拚命掙紮,醉漢愈發興奮起來。高跟鞋脫落,她用鞋跟對準醉漢麵部狠狠刺下去。

醉漢大聲慘叫。這裏恰巧有個專供工人出入的小門,此時小門內探出半個人身,戴著安全帽,嘴裏叼著煙尾,手裏還捏著一把撲克牌。

“誰在那裏?阻老子發財!別跑!”

他甩了牌去追倉皇逃竄的匪徒,徒勞而返。回來時,那女人業已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