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阿哥看著我,眉宇微蹙,緩緩地點了一下頭。
“那就進屋等吧,主子剛睡下,沒那麼快醒的。”
先把四阿哥勸進屋,然後再請太醫過來瞧瞧他的病,我心裏是這麼盤算的。這發燒咳嗽的事情可大可小,小病不治,大病吃苦,這可是至理名言。
四阿哥沒有動,仍是緊繃著臉,定定地站在原地,但那雙漆黑的瞳眸裏卻泄露出掩飾不住的疲憊。
我記得有句話怎麼說來著的?——死要麵子,活受罪。
在我眼中,眼前的四阿哥就是這個樣子。
驕傲如四阿哥者,明明心裏關心德妃關心個要死,顧不得自己的身體,天還沒亮就跑進宮來,卻因為昨天剛和德妃鬧得不歡而散,寧願帶著病在永和宮門口傻等,也拉不下這個臉進去親自探望。
“四爺,主子要是知道您這般不愛惜自己的身子,她會心疼的。”我搬出德妃,柔聲地勸著。德妃是四阿哥身上的一根軟肋,畢竟是生養自己的親娘,若是四阿哥真的不在乎德妃,也就不會一大清早出現在永和宮了。
果然,四阿哥冷硬的臉色有了一絲鬆動,打鐵要趁熱,我偷偷對高福使了個眼色,高福隨侍四阿哥多年,到底不是白混的,見狀立馬走了上來。“四爺,奴才扶您進去。”
總算,連哄帶騙把四阿哥勸進了永和宮。眼見高福攙著四阿哥進了後殿的寢房,我也沒有閑著,趕緊小跑到配殿的耳房,將正在裏頭待命,等著德妃睡醒再要去給德妃看診的太醫給請了過去。
太醫給四阿哥號了脈,診斷下來的結果說是四阿哥疲勞過度,導致風寒侵體,這才會發燒氣喘,咳嗽不止。
四阿哥的病八成是叫昨天的大雨給淋出來,要說同情,說實話,我倒真一點兒都同情不起來,反而覺得很生氣。你說這一身病痛不都是他自找的麼?叫他逞強淋雨呀,看吧,淋出病來了吧,當自己的身體是鐵打的?好啊,以後盡管再去淋呀。
雖說自作孽不可活,全然不值得同情,但是親眼看著四阿哥躺在床上咳得氣都快要喘不過來的模樣,我偏偏又狠不下心不管他。四阿哥救過我,還免費請我吃過大餐,做人不能忘恩負義不是?
永和宮的太監宮女昨天忙了一夜沒睡,現在基本都下房裏歇著,所以凡事隻能靠我自己動手。我把太醫送回耳房,拿了太醫開的藥方去藥房配藥,然後回到廚房生了火,照著太醫的囑咐用文火將三碗水熬成一碗水。
我拿著扇子,輕輕地對著爐子煽風,時時注意著藥銚子下的火候,心裏突然莫名覺得好笑。昨天晚上剛看過永和宮的小太監阮貴在廚房裏怎麼給德妃煎藥,想不到隔天就用上了。嗬嗬,現在回想起來,洗衣刷碗,泡茶煎藥,伺候人的十八般武藝,我樣樣學到手,也算是沒白來這個時代一趟呀。
藥要趁熱喝,這是常識,眼見藥熬得差不多了,我熄了爐火,將藥銚子裏的藥汁倒進碗裏,一刻也不耽擱,端著藥就往後殿的寢房走去。
高福守在房門口,見我來了,馬上迎了上來,我正想把手裏的藥交給他,讓他伺候屋裏的四阿哥喝下,誰料他卻把我拉到了一邊。
“奴才真是謝謝姑娘了。”高福彎腰向我拱手作揖,言語裏滿是如釋重負的感激。
我一愣,看了看手裏端著的藥湯,微笑道:“煎藥也不是什麼大事,伺候主子本來就是我分內的事兒,福公公客氣了。”
“不止是這煎藥的事兒,奴才更要謝姑娘把四爺勸進屋休息。”
“福公公……”我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忍不住說道:“我隻是個宮女,我也知道有些事不是我該過問的,不過……四爺發著燒,又咳成那樣,他要進宮難道都沒人攔著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