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啊!救命啊!!!”
她一邊跑一邊聲嘶力竭地喊著。可這馬路兩邊都是普通的店家,多數都不住在這裏,就算有把店鋪當住處的,也不可能在這會兒還醒著。即便有人在熟睡中聽到她的聲音,等到他們打開店門朝外張望,最多也隻能看到一個慌不擇路的女子亡命奔跑的背影。
但伊光現在已經沒有工夫去想那麼多了。風聲從她的耳邊掠過,還有另外一個聲音逆風而來——是那個腳步聲!她在跑,那個“人”也在跑,那催魂奪命的聲音就緊緊跟在她身後!
其實她如果還能堅持的話,再往前跑個幾百米,就能夠到達華西路派出所。半夜有人呼救,派出所的民警再怎麼也不會置之不理的。可是現在的她哪有工夫去想這些?她隻是憑借著生存的本能向前奔跑著,轉過一個拐角就回到了她的租屋。直到這時,那腳步聲還“不離不棄”地綴在她後麵僅僅幾米的距離。
伊光用出她平生最快的速度,掏出鑰匙,插進鎖孔,開門,整套動作一氣嗬成,連一秒鍾都沒用到。就在大門打開的同時,院內玄關門前的聲控燈亮了起來。一刹那間,伊光的心情放鬆下來,仿佛就連身體都輕了好多。
她迅速轉頭,透過門縫,仿佛看到地麵上有兩團黑影蠕動著。
嗯?兩團?
她感覺有點不對,但這時哪裏還敢多想?她回身一甩門,卻也沒聽到大門鎖上的聲音——顧不得了,反正就算把門鎖上,門上又沒貼著門神,“那種東西”不都是會穿牆的麼?怎麼可能會被區區一扇門擋住?
她飛奔進屋,兩三步跑到樓上自己的房間。哆哆嗦嗦地爬進自己的被窩裏,連大氣都不敢出一聲。直到過去好幾分鍾,她才悄悄地抬起頭來,往外麵瞟上一眼。
好像沒有什麼東西跟來……
這回她真的心了,又仔細聽了好一會兒,確認真的沒有腳步聲傳來,才終於放下心去。
看來她暫且是安全了。那個東西在空無一人的大道上還敢猖狂,一旦進了別人陽氣充盈的房子裏,哪怕是大半夜,他也不敢作惡。
伊光心翼翼地爬起身坐到床邊,撩了一下頭發,有種想哭的衝動。
人夜路走多了總會遇到鬼,可怎麼別人都沒聽出事,就我這麼倒黴?
她租住的這處兩層平房是內部打通的結構,像是一座別墅。屋主是一位古稀之年的老婆,姓羅。這位羅婆婆家中兒女都不怎麼管她,全靠養老金維持生計。故而將房子的二樓出租,也可賺點租金。老人家為人不上特別慈祥和善,有時伊光不心把一樓的地麵弄髒了,或者是長時間沒有打掃二樓的衛生,她也會毫不留情地訓斥。但這算不上什麼壞性格,畢竟不管哪家的房東都不會喜歡住客把自家的屋子搞得髒兮兮的。拋開這一點不提,她為人還是不錯的。
她知道伊光是從事什麼工作的,但幾乎從來不提,即便偶爾上兩句,也不是拿這個來取笑她。伊光聽人傳言,她年輕時也是幹這個的,辛辛苦苦將一雙兒女養大,可孩子們也因此不怎麼待見她,讓她如今孤苦伶仃的。至少伊光在這兒住了那麼長時間,確實沒見過那些白眼兒狼來這裏看過母親一眼。
伊光過去也是個大家閨秀,後來家人因事故罹難,又背著一大筆欠債,種種困難壓迫之下,才不得已淪落到這一步。但她的心性本就溫和,手腳也還勤快,閑著的時候,經常幫著羅婆婆做一些家務。羅婆婆有些耳背,又固執地不肯買個助聽器,話時不在她耳邊大吼,她必然是聽不見的,因此也有人在背地裏稱她“聾婆婆”。羅婆婆想必心裏也是清楚的,因此也不喜歡和外麵的人多話。兩個年齡相差近五十歲的女人,就這麼住在一塊兒,相互照顧,仿佛祖孫一般,倒也頗有點家庭的感覺。
不知又過了多久,伊光總算收拾好心神,讓適才一路被追趕的恐懼平息下去。她走到窗邊,向下望去。
大門口的聲控燈已經熄滅,但伊光的雙眼已經適應了這黑暗,她能夠看清楚下麵的情況。大門半開著,她剛才著急忙慌地逃跑,確實沒有關好它。從那門洞向外看去,一團影子匍匐在地。
道路上很黑,但那影子又似乎比周圍的地麵更黑一些。
伊光打了個寒顫。
“那家夥”還沒走!
他雖然進不了別人家裏,卻可以一直在那裏守著,等著她出去!
怎麼辦?怎麼辦?伊光感覺渾身發涼。等到了白,他會離開嗎?如果他就一直待在那裏不走了,我該如何是好?難不成就一輩子困死在這間屋裏麵,永遠都無法離開了?
伊光惶然地想著,這時她眼角的餘光好像看到了別的什麼東西。
她抬起頭來。
一、二、三、四……
伊光揉了揉眼睛,再看一遍。
不是她的錯覺。
四道虛無的影子,正晃晃悠悠地走向這座屋,彷如地獄的來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