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也讓我的腦海中第一次有了團體和組織的概念,之前沒有小飛和王小龍的時候,我和大亮子兩個人雖然相依為命但也總有些狼狽為奸的感覺,總體上是孤獨是寂寥的,但這個新年裏二人世界變成了四人組,這裏麵所賦予的意義似乎更多了些,其實在最初王小龍倒地的時候,已經跑遠的小飛是可以不回頭的,但他最終還是沒有繼續跑去,轉身去救隻認識不到兩天的王小龍,而小飛去救王小龍的時候我和大亮子也是可以跑掉的,但又折返回去救小飛和王小龍。即便我和大亮子都知道去救小飛和王小龍的結果肯定和小飛去救王小龍的結果相同,但在折返的途中兩個人之間是沒有溝通的,因為不用溝通,必須去救,即便救不出來,也得去救,這裏麵所賦予的意義是無需贅言的,再退一萬步說,四個人挨揍,也總比兩個人挨揍輕一些。這種思維,就是一個團體和一個組織的核心概念。這時年少的我突然明白,這也許就是嚴召煥一夥很少敗仗總是勝利的原因。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從不丟下任何一個人,活就一起開心的活,死也一起大膽的死,這一瞬間,我和嚴召煥在理念上達到了共識。
後來成年之後,嚴召煥和大亮子把我為他們總結的這套理念歸納為哥們義氣,這時已經算是半個大哥的嚴召煥對我說,其實一個人的青春期階段,最怕哥們義氣,因為這個社會,根本就沒有義氣,有的隻有利益。我當時很不解,問道,那時在學校,都知道你最義氣,你現在怎麼這麼說?嚴召煥嗬嗬笑,說道,那是那時,那時我們是最親密的同學,最熱血的兄弟,我現在所說的義氣是現在,就是指目前的現在。我說不一樣麼?人還是這些人。嚴召煥搖搖頭說不一樣的,在空間和時間的轉換借位中,做為人的本體是會發生改變的,這種改變,包括物質,但更多的是精神。物質的改變是具體的,但精神上的改變是抽象的,抽象比具體要可怕。當時剛剛成年的嚴召煥說的這些話並沒有讓剛剛成年的我明白,於是我又找到大亮子,把嚴召煥的話講給他聽,而後問他什麼意思,大亮子呸了一口,說,文縐縐的東西能他媽有什麼狗屁意思,出來跑社會,就是義字當頭,不講義氣,一輩子都是臭流氓,小混混,隻有講義氣,才能出位,才能成為真正的大哥。當時這兩個人的闡述一度讓我很糾結很迷茫,隻好保留意見。然後又過了很多年,當嚴召煥和大亮子都成為一方大哥的時候,我終於明白,嚴召煥不一定對,但大亮子確實錯了。雖然這很殘酷,但現實如此。
於是秉承著所謂的義氣,我和王小龍躺在地上,相鄰不遠,這時我仍舊在想就這樣光天化日的躺在地上被別人打到底算是違反了治安條例還是違反了道德準則,旁邊的小飛和大亮子這時還沒有倒,並且也沒有我此時的閑情逸致,他們都在專心致誌的麵對對手,但光靠專心致誌是無法取得勝利的,很快,在地上的我就在地上看到了小飛,看到小飛沒多久,我在小飛旁邊也看到了最後一個倒地的大亮子,又多了兩個鄰居,我和王小龍,小飛,大亮子,平均間隔不到兩米遠,大亮子倒地之後還在喊,草你媽,來啊!來啊!這些人中就數大亮子叫的凶,而且還讓人家來啊來啊,於是人家就聽他的,一起來了。我這邊的人停了手,王小龍那邊的人也停了手,他們都按照大亮子來啊來啊的意思,圍到了大亮子的周圍,我聽到有人在喊,來就來,來就來。還真是個不抬杠的好同誌。
這時我感覺了一下自己的傷勢,隻有疼痛,身體能動,臉上沒傷,眼睛沒腫,於是稍稍的放下心去,悄悄的抬起頭來,我看到大毛獨自站在一邊,那個被小飛一拳幹倒的楊勇正在指揮,小飛周圍也沒有了打手,他也在抬頭看。
形勢占優之後楊勇便清醒很多,雖然仍舊怒火衝天,但不至於紅了眼睛,我看到他把折疊刀折疊了起來放進兜裏,然後轉身進了鐵路大院的一個小賣店,出來的時候手裏拽著一把凳子,他先走到了小飛麵前,抄起凳子衝小飛的背後拍了兩下,拍完之後又踹了一腳,罵道,小逼你挺牛逼啊。連我也敢打?小飛的嘴一點沒軟,也一點時間沒耽誤,楊勇剛罵完小飛就馬上回嘴到,傻逼,打的就是你這個傻逼。這言簡意賅的一句話像剛才那一拳一樣一擊即中,瞬間就讓心情剛剛平複的楊勇再次爆發,楊勇原地蹦了起來,東北人的體質要遠遠好過a市人,他原地蹦起了半米多高,而後雙腳沒有落地,直接落到了小飛的身體上,這一下如同重磅炸彈,小飛發自的內心的啊了一聲,身體也抽搐了一下,看表情差點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