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掛高台,人從千裏來;紫雲能入得皇城,這是承汲日夜期盼的;可眼下,紫雲的即將到來卻令他萬般心焦。昔年,毓親王毒殺親信,何等殘酷絕情,時至今日,他依舊忘不了那人飲下冠頂紅時的樣子。
承汲怕了,他怕毓親王會故技重施;一旦自己在宮中所為令其不滿,紫雲母女便成了任其宰割的羔羊。
午夜時分,承汲輾轉難眠;他不敢細細想下去,卻又不得不為日後的生路籌謀。這一夜,恍惚之中,他夢見了死去的袁守鑫,夢見了依舊還活在世間的母親;許是思兒心切,夢中的母親早已哭瞎了眼睛,她隻能伸出雙臂苦苦摸索,希望能再與兒子十指相連。
然而,就在母子重逢,即將緊握雙手之際;突然間,雷聲驚作,母親再不見了蹤影……
“娘!”
緊接著,承汲從夢中醒來,坐起於榻上。
喘著粗氣,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冷汗淋漓;稍稍定了定神,承汲緩緩側過身想要取榻邊案上的茶盅。
就在這一刻,承汲猛然發現,一片漆黑之中,自己房中似乎坐著一個人。
“誰?”頓時,他大喊一聲。
隨即,一盞燭火燃起,屋子裏瞬間亮了起來。
“小……小同子?你怎會在這兒?”承汲驚惑問到。“夜裏睡不著,總覺得憋悶;出來透透氣,就走到了你這兒。本想叩門,叫你陪我說說話兒,沒曾想,屋門是虛掩的,瞧你睡得正熟,我便沒有打擾。”
的確,承汲與小同子所居之處離得並不遠;每每得空,他倆會湊在一起,像兄弟般彼此聊一聊;曾有一兩回,因為談得太晚,幹脆,小同子便宿在了承汲這裏。
“方才,做夢了?”說著,小同子遞給承汲一盞涼茶。“是!”
“夢見你娘了?”“是!夢見我死去的娘了!”承汲答到。
“至少,你比我強,你還見過你娘;午夜夢回,母子倆還能再得相見。”
說罷,小同子幾聲苦笑。
“我想我娘了!”“嗬嗬!我也想我娘,可我……從沒見過她,從來不知道她長什麼樣子,是高是矮、是胖是瘦。”
“以前沒聽你提起過!”“不是什麼光彩之事,我自然不願提及!哎!我爹說我命硬,才生下來便克死了我娘;人家得了兒子都是歡天喜地,可爹卻將我視為不祥之人。我漸漸長大之後,爹又續娶一房;那凶女人容不下我,非打即罵,常常三兩天都不給一口東西吃;再後來,繼母誕下男丁,恐我命硬相克、有傷親眷,便說服我爹將我送入宮中當太監;就這樣,我被賣入了宮,自此成了殘破不全的人下人。”
此刻,小同子眼中噙著淚,在暗夜燭火的映襯下,更顯落寞與孤寂。
“世間萬千苦,任誰也不能逃脫;你我雖為苦命人,卻斷斷不會一輩子苦下去,總會有揚眉之日的。”承汲連忙勸慰到。“但願吧!但願老天睜眼,別叫咱們再受磨難了!”
稍稍頓了頓,小同子將一壺酒置於承汲麵前的桌案上。
“寶天,趁夜無人,咱兄弟倆對飲幾盅!”“你哪裏來的酒?”
說罷,承汲披上衣服,起身來到桌案之前。
“你自安心,不是偷的,是師傅賞的!”“好!滿上吧!我也正想喝幾盅。”
“哈哈哈哈!看來,我真真是沒尋錯人啊!”……
碰杯對飲,連下三盅之後,小同子喊了一聲“痛快!”
“寶天啊!你說是在王府當差好,還是在宮中當差好?”說著,小同子打了一個酒嗝。“咱們在哪兒都是奴才,都是伺候人的,沒什麼好不好!”承汲笑著答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