纖細的指尖在手機屏幕上迅速滑動,剛剛從衛星電腦上下載下來的書目瞬間被她全部打包放入隱秘文件夾。屏幕在燈光下顯得運轉地極快,翟穆還來不及多看,冷奕瑤已經從口袋裏將那張白金門匙卡重新掏出,隻不過匆匆一分鍾不到的時間,她便毫無留戀地準備轉身離開。
望著整層樓滿目琳琅的各式收藏及珍貴史料,翟穆有點不可置信地再確定一遍:“就這麼走了?不再到處看看?”
他指著離最東側的書架最近的一把彎刀:“這把刀是帝國曆史上最有名的三把之一,據說是當年開國君主使用的佩刀。”
冷奕瑤隨著他的指尖望去,果然,看到一把珠光寶氣的彎刀。用真空防彈玻璃罩著,四周設有電子紅外線,典型地隻可遠觀不可近褻。不過,那刀刃,隱約間泛著紅色的血氣,即便已經經曆了太多時間的激蕩,依舊無法掩飾它當初的煞氣與冰冷強悍。
武器這種東西,很多時候要看使用者的能力。這刀遠處望過去,就跟個寶石堆砌出來的玩意樣的,但,那陰冷的尖銳氣息,像是能劃破玻璃罩,懸空劈下。
冷奕瑤目光雋永地端詳了一會,不得不歎一句,“的確是珍品”。唯有在她感興趣的東西身上,她才願意花費時間、精力。觀賞了十來分鍾,翟穆轉身,忽然又發出一聲驚訝的聲音:“這是麋鹿,幾個世紀前就已經滅種了,沒想到這裏竟然會收藏了一隻標本。”翟穆目光靜靜地看著那一隻恍若隨時可以奔跑離開的麋鹿,自曆史課上見過這幅圖像之後,已經很久沒再看過它的樣貌,誰曾想,他竟然會在這裏近距離的觀賞。
冷奕瑤目光順過去一眼,點了點頭,將手機放回口袋,“再不走,學校很快要關門了。”
這裏麵的東西,外麵是打著燈籠也找不到。畢竟,聖德集團積累數個世紀的珍藏,絕非普通人有這個眼福。
翟穆不明白,她既然都已經進來了,連一刻鍾都不願意呆,是不是有點太浪費?即便她出生富貴,但,這麼好的機會都撒手扔開,他還是覺得有點不可置信。
冷奕瑤目光從那些珍品上一閃而逝,隨即,淺淺一笑:“想來的時候再來就是,又不是沒有機會了。”
翟穆一愣,下意識地點了點頭,等整個人回過神,竟然已經在電梯上。
電梯的速度快的驚人,正是華燈初上的時候,他們坐著靠著最西麵的電梯,從100層下來的時候,將整個聖德高中周邊的景色盡收眼底。
與“明星塔”的燈火璀璨稍有區別,從這裏,可以很清晰地看出帝都的四個城區的明顯界限。
聖德高中雖然離市中心非常近,但周邊建築都有限高,除了這一棟綜合樓分外顯眼之外,其餘的地方,特色分明。
而市中心,則以高樓聳立為主,一棟接著一棟的摩天大廈,像是要將天際都踩在腳下。
至於皇室和政界分別占據的兩個城區,一個是古色古香的端莊建築為主,一個是大氣簡潔的現代風格為主。
“時間還早……。”翟穆頓了頓,其實準備問她,既然這麼快就從圖書館出來,不如現在去元帥那邊,畢竟,時間並沒有耽擱多久。
可她輕輕側著身子,目光遠眺,神色慵懶,仿佛整個人的神思都已經不在這裏。
她究竟在看什麼?
順著冷奕瑤的目光,翟穆朝同樣的方向看去。
隻見落日最後的一抹餘暉也漸漸沉下大地,漆黑的星空慢慢籠罩而來,星子密布,璀然奪目。
她的側臉,隨著遠處的光芒漸漸暗下,像是落入了一片無人可及的秘境。分明站得這麼近,咫尺距離,他卻無法探出她一絲情緒。
忽然想起那個冰冷的夜裏,他站在門外,眼睜睜地看著她與那兩個壯漢生死搏鬥的場景。
脆弱的四肢、鮮血淋漓的傷口,仿佛她每喘息一次,生命便流逝得更快一分,可她的眼,那般淩厲、深藏殊色,她的身體近在眼前,可她的靈魂卻高高在上、俯視眾生。
這種感覺……。
他隻在另一個人身上感觸過。而那人……。
他忽然想起昨天那個震撼軍界上下的消息,忍不住手心一緊。
元帥親自接人放學,這種事情,放在當初,是想都不敢想的神話,偏偏,放在她身上,他竟然覺得理所當然。
因為,這兩個人,太像。
從眼眸,到靈魂,仿佛是被神明刻意雕琢而出,精心為彼此準備的一般。
“叮”——
一聲脆響,電梯門已然打開。她回頭,看向愣愣出神的翟穆,忍不住挑眉一笑:“怎麼了?餓懵了?”
翟穆一下子回神,看她站在燈影盡頭回眸望來。
那一刻,遠處的操場上,還有參加社團活動的學生大聲喧嘩的嘈雜,但,一切像是被刻意放緩,緩慢到,他分明能聽到自己的呼吸慢慢加重的聲音。像是一下子陷入了一層幻覺,她的臉上剝離了疏離淡雅的笑容,換上的是清甜輕鬆的調侃,就仿佛,他們之間不僅僅是互相利用、你來我往的關係,而是……。
“冷小姐!”幻境像是個氫氣球,倏然被這一聲輕聲呼喚戳破。
翟穆麵色一整,目光朝她身後望去,果然,看到弗雷一邊匆匆跑來,一邊開口呼喚的樣子。
他垂下眼簾,將剛剛幾乎蜂擁而出的情緒盡數壓下。
冷奕瑤微微一愣,隻覺得,剛剛光影交替間,翟穆的表情有點奇怪,可來不及深究,已經被身後的呼喚吸引了全部注意。
弗雷?
他怎麼也來了?
“冷小姐。”從接到翟穆電話,到他一路奔到這裏,前後連二十分鍾都不到,天知道,他幾乎是一路飆車至此,如果不是掛著特殊的牌照,怕是連聖德高中的大門都進不了。好在,她還沒離開。
“找我有事?”冷奕瑤輕輕一笑,將手中的門匙卡揣在口袋裏,朝他點了點頭。
用了五秒鍾,平靜了呼吸,弗雷抬頭,朝她微微點頭:“元帥說,今晚的宴請很重要,讓你有空的話,務必要參加。”
當說到“務必”二字的時候,幾乎是下意識地加重了語氣。
她倒是沒料到,今晚一而再、再而三地,赫默竟然會派人來請她。隻為吃一頓餐飯?
“什麼樣的晚宴可知道?”她微微一笑,臉上的神色依舊舒緩:“我才來帝都,恐怕不適合參加宴會,畢竟,太引人注目。”
一個高中生,先是眾目睽睽之下,被皇室第一順位繼承人找上門,當天又被帝國第一將帥接回別墅……。
她雖然想要耳根清淨、閑人勿擾,但這種開場已經是太超規格了。如果轉學的第二天,再傳出她作為赫默的女伴出席重要宴席,她簡直懷疑,明天開始,整個聖德高中的學生不是尊稱她一聲“冷小姐”,而是無論師生,各個要躬身敬禮、順便頂禮膜拜。
“元帥說,”弗雷的目光在翟穆的發梢輕輕一轉,隨即,著重強調:“隻是私人晚宴,並不招待外賓。請你放心。”
外賓?
冷奕瑤咀嚼著這兩個字,有一刹那,幾乎想問問弗雷,他們元帥到底是怎麼區分“內”“外”的。她分明還不能完全算作心腹,把她帶進他的私人交際圈,這樣真的好嗎?
隻可惜,弗雷與翟穆的立場完全不同,勸說起來,簡直是盡心盡力:“冷小姐不要有後顧之憂,今晚宴請的地點就設在元帥府,絕不會節外生枝。”
他明白冷奕瑤的顧慮。常言道,物極必反,作為一個剛剛從D城來的轉校生,有元帥這樣的後台,固然能讓她在聖德這樣等級分明的地方站穩腳跟,但,來往太過頻繁,亦會引起議論重重。以他對她往常脾性的了解,她是最煩被人在她背後囉嗦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