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珪二十年三月十五日上午,丘陽縣孫宅,孫儒臣房內。
“人將成大事於己身也,必先心智苦於事,筋骨勞於行,體膚困於命,知恥然後勇,所以自強自勉,一心向學,以至超群脫俗,然後天與時令,以成人傑。是故成事者非唯天命,蓋人為也。”柳遷右手端書緩緩念完便將書放在桌上,看著孫儒臣問道:“我方才念的這一些,你可聽明白了?”
儒臣搖搖頭:“學生不懂。”
“哦?有何不懂?”
“學生往常所學至今記憶猶新,清楚記得分明是‘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餓其體膚,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而師兄你方才念的這一些,似乎與先賢所言有些出入,因此不懂。”
“就邱先生給我留下來的手書看,這一段應當是一年前他教給你的書,至今你能張口就來,這說明你尋常在家並非如瑞虎兄所言隻看小說話本,也曾溫故而知新,這一節上著實不錯。”柳遷笑道:“不過需得知道,這讀書並非讀死書,書中知識道理也應常用常新,舉一反三,方為大器。如若隻讀死書,便似紙上談兵的腐儒,縱使滿腹經綸、飽讀詩書,也不過嘴上能耐,實際卻一無是處。”
“師兄,你說得這些極有道理,但學生還是有些不懂。”
“不懂便說,你我雖有師生之名卻是同門之實,但凡有事不必拘禮,直言便可。”
“何為讀書,何為讀死書?”
柳遷聽了這問題,稍稍沉吟一會說道:“讀書便是讀字裏行間之真意,讀死書便是隻見筆墨而不知其心魂,以致不分青紅皂白,隻知照搬照用,這等讀書終將讀成書呆子,不堪大用,隻不過做驛館一寫字算賬的窮酸秀才罷了。”
說完,柳遷看孫儒臣還是一臉不懂的表情,便又說道:“就拿我方才讀的這一段文字來說,這一段是我自己根據史書典籍所寫,你也知其來曆與原文,且對我說說原文之意?”
孫儒臣聽柳遷來問自己,略微想一想過去邱先生對自己講解的話語,開口道:“這一段是說世之大器與大才之所生,必先經曆苦難磨礪與艱險困阻,然後才能從中汲取教訓、增長見聞,繼而性情堅、胸懷大度,最終方能成為人中龍鳳。所以人要成器必先吃苦,不能吃苦便難成大事,不能忍氣吞聲便難堪大用。”
“嗯,不錯。”柳遷一邊聽一邊點頭,看孫儒臣說完了,才開口道:“若我所記不差,這應該是邱先生所教,不錯吧?”
“正是邱老先生所教。”
“哈哈哈……”柳遷大笑數聲,正色斂容而道:“邱先生所言實在是精辟入裏,我作為他的學生也曾受用多年,不過今日我柳遷需駁他一駁。”
“師兄,你這話卻是什麼意思?”孫儒臣不解地問道:“既然邱老先生所言精辟入裏,又有何處可以駁斥呢?”
“正因他精辟入裏,我才需駁斥幾句。”柳遷坐在凳上,豎起兩根手指來對儒臣說道:“邱先生所言乃是正道,或者說是臣子之道,而非王公之道,更非帝胄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