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浩內心相當激動,如能製住此人,“梅映雪”的禁製便解了,對方詭稱“梅映雪”是她女兒,一再令手下傳言,要挾自己與該幫合作,共同對付“望月堡”,用心可鄙,手段卑劣,若非“號使者林玉芝”揭破,自己仍蒙在鼓。
“金龍幫主”目厲芒閃爍,沉聲道:“本座約束手下不與閣下為敵,而閥下竟蓄意與本幫作對,令人遺憾!”
丁浩冷森森地道:“幫主的行為,也深深令人遺撼!”
“閣下與本幫作對的目的是什麼?”
“衛道!”
“哈哈哈哈,想不到閣下以衛道者自居,本幫興起的目的也是安靖武林。”
“君臨天下?”
“本座無此野心!”
“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這話不必說了,本儒問你,為何以卑鄙手段對付‘酸秀才’?本儒要聽解釋!”
“金龍幫主”乘機反問道:酸秀才與閣下是何淵源?”
“他是本儒器重的後起之秀!”
“僅止於此?”
“嗯!不錯,就是如此,現在你解釋!”
“本座當初立意,是希望‘酸秀才’與本幫合作,共討江湖巨寇‘望月堡’……”
“住口,以邪門手法製那白衣女心神,又作何解釋?”
“做事不能不講究謀略,這並無大礙!”
“很動聽,你不嫌太卑鄙?”
“見仁見智,閣下一定要如此想也無辦法。”
丁浩心念一轉,道:“你說過不願與本儒為敵?”
“不錯,本座初衷不改!”
“那你說出如何解那女禁製,本儒不為已甚……”
“金龍幫主”沉吟著道:“然剛‘酸秀才’挑了本幫秘舵,幾近二十弟喪命,這該如何說呢?”
丁浩冷冷地道:“江湖不是殺人便是被殺,動上了手,死傷難免。”
“閣下說得很輕鬆……”
“依你說該如何?”
“閣下衛道者自居,當知公道二字!”
丁浩重重地哼了一聲道:“你要討公道?”
“金龍幫主”沉聲道“是這麼意思!”
丁浩不屑地道:“金龍幫胡作非為,枉殺了多少無辜,這些公道是否也該討?”
“金龍幫主”不由語塞,半響無言。
丁浩接著道:“你現在說出解除‘海映雪’禁製之法!”
“如果本座不說呢?”
“本儒將大開殺戒,使‘金龍幫’在江湖除名。”
“閣下辦得到麼?”
“第一個要殺的是你,就是現在!”話聲,長劍離了鞘。
“金龍幫主”向後退了兩步,陰寒地道:“黑儒之技,不過爾爾,竟然解不了小小禁製。”
丁浩怒不可遏地道:“住口,技業各有專精,你說是不說?”
“金龍幫主”突地閃電般彈身逸去,這一著,完全是出乎丁浩意料之外,想不到一幫之主,竟然如此不顧身份,一窒之後,彈身疾追,但對方身法太快,隻這眨眼之間,便已鴻飛冥冥,失去了蹤影。
丁浩恨得牙癢癢的,但也無可奈何,為了怕“全知”與‘半半叟”遭遇意外,隻好折返院。
“全知”與“半半叟”業已出現門邊。
丁浩暗地咬了咬牙,道:“你倆功力被廢了麼?”
“全知”苦苦一笑道:“僅是被製,但對方豐法特異,老夫二人無法自解。”
丁浩心頭一緊,他自忖對此道毫無把握,想了想,道:“閣下是‘武林萬事通’?”
“全知”似乎很感意外地道:“小老兒是的!”
“可知何法可解?”
“全知”似乎很為難地道:“蒙閣下仗義相救,小老兒不敢言報……隻是,怎好再……”
丁浩慨然道:“有話直說好了,不要吞吞吐吐!”
“半半叟”接上話題:“要解此禁製,必須由身具百年以上功力之人,以精純指力,遍點“陰維’十四穴,‘陽維’三十二穴,然後再打通‘帶脈’八穴:但……極耗真元……”
“全知”期期地跟著道:“施此術者,將耗十年修為,是以……小老兒明知而不敢請。”
丁浩毫不考慮地道:“此易事耳,你倆回房上榻,本儒立即施為!”
二老雙雙麵露極度感激之色,那知麵對的“黑儒”便是丁浩,齊齊抱拳,躬身為禮,然後轉身回房上榻。
丁浩對二老是義不容辭,別說損耗十年內力,即使二十年、三十年,也毫無考慮的必要。他“生死玄關”立竅早通,而且身具百餘年內元,根本無慮本身會受影響、為了慎重,他先上房飛巡了一遍,確定無人,然後才入房施功。
僅隻盞茶功夫,二老功力盡複,翻身下床,再次施禮稱謝。
丁浩略一思索,道:“出城東行約七裏,有四五村舍人家,可以見到‘樹搖風’,去吧!”
二老驚愕地深深望了丁浩一眼,這才告辭,興衝衝地離去。
丁浩絲毫不敢怠慢,立即改變回原來裝束,尾躡二老之後,遙作護衛,以似防有人暗襲,甫一出城,便躡上了。
今夜,雖然未能達到為“梅映雪”解禁的目的,但算不虛此行,完成了兩件大事,一是巧救二老,二是揭開了“威靈夫人”與師父之間的謎底。
眼看快到“樹搖風”藏身的村舍,道旁突現人影。
“弟弟,我等你很久了!”
丁浩急刹身形,故意深深一望對方,然後驚喜地道:“姐姐,怎會是你?”
古秋菱笑盈盈地道:“你很感意外?”
丁浩點了點頭道:“完全沒料到,姐姐怎會在此等我?”
古秋菱神秘一笑道:“我卜卦卜出來的!”
丁浩故作驚訝之狀,道:“真的?”
古秋菱移近了丁浩身前,脆生生一笑,吐氣如然地道:“弟弟,騙你的,是‘黑儒’指引我在此等你!”
“什麼,姐姐碰上了‘黑儒’?”
“是的!”
“在什麼地方?”
“城裏一座巨宅,聽說你曾在那裏殺人……”
“哦!那是‘金龍幫’的秘舵,姐姐怎麼也去那裏?”
“追蹤一個可疑人物!”
“姐姐既已碰上了‘黑儒’,夫人的事……”
“業已談妥了!”
“小弟現在可以問了麼?”
“你問吧!”
“夫人與‘黑儒’之間,是恩是怨?”
“都說不上,隻是一個誤會,起因是‘龍今’的公案,夫人憤他所作為人不齒,斷然絕裾出走,你不久前在宮透露‘龍今’已有下落,夫人才知誤會,有意破鏡重圓,所以才請你傳話……”
“他們是什麼關係?”
“結發夫妻!”
“啊!”
這關係雖在丁治想象之,但仍不免驚奇,想不到師父竟然也有妻窒,但不知是否有後,心念之,又道:“他有後嗣麼?”
“夫人從未提及,可能沒有了”
“對了,在宮時,夫人曾說‘涼秋月下揚州’是什麼意思?”
古秋菱略略一窒,道:“是他們定情的時地!”
丁浩跌足道:“這很明顯,我竟沒想到!”
“弟弟此番南下,事情辦得怎麼樣?”
“很出人意料!”
“怎麼說?”
丁浩把“齊雲莊”得見父骨,澄清疑慮的經過,簡略地說了一遍。
古秋菱為之動容,無限關切地道:“弟弟目前積極要找的是‘雲龍三現趙元生’?”
“是的!”
“有端倪否?”
“毫無線索!”
古秋菱默然,但一雙水汪汪的眸,卻緊照在丁浩麵上,從眸光,丁法似已聽到她的心聲了,他在心裏再次歎息道:“姐姐,我們相識太晚了啊!我丁浩能值得你如此垂青麼?……”他又想到了心神被製“梅映雪”,登時感到心煩意亂,如何安置地呢?她需要妥當的人照料。
星移鬥轉,已是四更過外。
丁浩抬頭望了望夜空,道:“時候不早了,我們不能老呆在路邊!”
“怎麼辦?”
“姐姐在哪裏落腳?”
“城裏五福棧。”
“姐姐先請回棧休息,小弟天明後來拜訪,如何?”
古秋菱欲言又止,最後訕訕地道:“我們一同回棧,挑燈夜話不好麼?”
丁浩心生警覺,他不敢再蹈情網、恐怕無以自處,心念一輪,歉意地道:“小弟……還有點事要辦!”
古秋菱毫不放鬆地道:“弟弟不是故意回避我吧?”
丁浩俊麵一紅,發急道:“姐姐這是什麼話,你錯看小弟為人了,小弟是想……見見‘黑儒’的!”
古秋菱似很不情願地道:“好,你去罷!”
“姐姐生我的氣麼?”
“沒那回事,我……又不是三歲小孩!”說著,低下頭去,撫弄衣角。那神情,的確是我見猶憐。
丁浩心頭下意識地一動蕩,不禁有些意馬難控,心猿難拴。人非太上,孰能忘情,然而他的心裏,已容不了第二個人,隻好強攝心神,淡淡一笑道:“姐姐請把!”
古秋菱深深望了丁浩一眼。片言不發。疾掠而去,眨眼消失在夜色,那臨別一眼,充滿了少女幽怨之情。
丁浩惘然如有所失,癡立多時。才掉頭奔去,輕車熟路,很容易地找到了那間短垣村會,為了謹慎,先隱伏暗處,觀察了一陣,確定無人盯蹤。這才一閃過牆,身方立定,暗影傳出了話聲:“少俠回來了,請進屋吧!”
丁浩知道是布置的暗樁,當下也不開口,逕自推門直入堂屋,上房門縫透出了一絲昏黃的光線,下首卻是房門緊閉,原來“梅映雪”已安歇了。
房內傳出了”“樹搖風”的聲音:“小老弟,進來!”
丁浩推門而入,順手關上,隻見三老正圍桌而坐。
“半半叟”首先開口道:“少主,小老兒再世為人了!”
“樹搖風”一指床沿道:“沒位了,你坐床上吧!”
丁浩在床沿上坐了,見三老全以一種異樣的目光望著自己,不由有些忐忑。
“全知,地道:“丁老弟,你知道老哥我與這看相的是何人所救?”
丁浩脫口道:“黑儒!”
“樹搖風”偏著頭道:“真巧,‘黑儒’正好現身,小老弟去了那裏?”
丁浩一聽話因,立時明白三老那異樣目光的原因了,可能三老已懷疑到“黑儒”現身的事,當下若無其事地道:“小弟我去替‘黑儒’辦另一件事,他代小弟料理秘舵的事。”
“噢!”
丁浩不原多於解釋,話說多了,可能會露馬腳,三老都是江湖的鬼靈精,懷疑就讓他們去懷疑吧,反正他們拆不穿,話風一轉,道:“兩位怎會落入‘金龍幫主’之手?”
“全知”眉毛一揚,道:“嗨!別提了,真丟人現眼,我一路南下,直到嶽陽樓找著相的時,看相的知道我來意之後,定要作東,在食棚裏灌了幾杯黃湯,糊糊塗塗便醉了,醒來,已作了人家階下囚,真是陰溝裏翻船,栽得多窩囊!”
“半半叟”接著道:“我在嶽陽樓設攤,行跡早已落入對方眼,自己懵然未察,致有此失,還好,總算撿回了兩條老命,聽說少主在‘齊雲莊’得見主人遺骨?”
丁浩神色一黯,傷感地道:“是的,此事太出人意料之外,洪老對‘草野客’夫婦有認識的麼?”
“當然,他夫婦是主人至交,我見過兩次,想不到他保存了主人劫灰……”
“那他說的全是實情了?”
“毫無疑問,我若早知此老秘隱‘齊雲莊’,便不致有這麼多挫折了。”
“金龍幫向兩位下手的目的是什麼?”
“全知”接過話題道:“鬼知道,我倆被封了功力之後,隨即被監禁至今。”
“這可令人費解,對了,老哥哥可知原武林有‘虛幻老人’其人?”
“全知”想了想,道:“沒聽說過!”
“他擅於易形之術……”
“易形術,不借藥物麵具,可以隨時改變形貌身材……”
“是的,正是如此!”
“全知”又深思了片刻,沉吟著道:“這已是武林失傳之學,據說一甲之前,有一位‘天羅老人’,精擅此術,但他那時已近百歲,不可能活到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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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浩心一動,道:“會不會‘虛幻老人’即是‘天羅老人”的傳人?”
“全知”頷首道:“極有可能,對方什麼形貌?”
“時時改變,形貌根本無法知道,不過,現在他已有記號……”
“記號,什麼意思?”
“在棗陽城廢園,小弟以劍削了他一隻左耳!”
“啊,還有什麼特征?”
“他能施毒,也能以藥物製人心神,獨門暗器‘無影飛芒’,人即死。”
“這……卻不曾聽說過‘天羅老人’擅此,餘生也晚,沒見過‘天羅老人’,但據說他是個正派人,一生遊戲江湖,俠名卓著,沒聽說過施毒,用暗器這等行徑……”
“也許他本人知而不用,他的傳人變了樣?”
“這也有道理。”
“樹搖風”似早已不耐,搔了搔如銀亂發,道:“先談正事,多嘴的,那妞兒是小老弟的心肝寶,她心神被製的事如何說?”
丁浩精神一振,緊張的望著“全知”,靜待下。
“全如”皺起雙眉道:“心神受製與心神喪失不同,心神受製據我所知,不外兩途,一是被藥物所製,必須獨門解藥才能解。一是被某種手法所製,非施術者莫解。而心神喪失,率由於本身受極大之打擊,心神在陡然間或逐漸喪失,岐黃妙手可以為辦……”
丁浩暗忖,“威靈宮”那酷肖母親的紅顏白發婦人可能是“全知”所說的心神喪失,所以古秋菱才刻意尋求“靈芝”配藥,而“梅映雪”是心神受製,照此一說,問題相當嚴重。
心念及此、不由大感惶惑。
“樹搖風”急呼呼地道:“多嘴的,誰都知道,你隻說有沒有辦法可想?”
“解鈴還需係鈴人!”
“那得抓到‘金龍幫主’?”
“他未必是施術者!”
丁浩沉聲道:“是小弟失算,不該在那秘舵擊殺那老嫗,如留下活口……”
“村搖風”打斷了丁浩的話頭道:“現在說這遲了,隻有另等機會!”說著,又朝“全知”道:“多嘴的,想想看,有別的路沒有。”
“全知”雙目一瞪,道:“老偷兒,你猴急什麼,你大概吃飽了,喝足了,別人‘五髒廟’可缺少香火呢,你這裏如無祭品,咱們進城去!”
話聲甫落,房門外一個聲音道:“上供啦!”
房門一啟,那年村婦端進了酒食,大盤,兩大碗,熱氣騰騰。
“全知”咂了咂嘴,道:“這還差不多!”
村婦擺設舒齊,又捧進了一大罐陳酒,添了一把椅,這才掩門而去,三老一少,挪了位置,據桌開始大吃。
丁浩仍是心不在焉,本想問問“梅映雪”的情況,又怕被老哥哥取笑,隻好悶聲不響,卻是巴不得“全知”能早些想出辦法。
酒至半酣,“全知”突地一擊桌道:“有了!”。
隻眼睛,全直瞪著他,丁浩迫不急待地道:“老哥哥,什麼有了?”
“要解那妞兒的禁製,找到此人,定有辦法!”
丁浩激動地道:“誰?”
“全知”一字一頓地道:“此老年事當已近百,久已絕跡江湖,叫做‘合聖手管無忌’的!”
“樹搖風”咕地咽了一口酒道:“‘合聖手管無忌’我知道,此人真有通天徹地之能,他不知現在何處?”
“全知”茫然道:“我被那冷麵尼姑關在墓很久,很多事都模糊了……”
“從前呢?”
“經常在豫一帶現身!”
“這話說了,等於沒說,誰知他是否尚在人間?”
“除此我再也想不出什麼路了。”
丁浩不由心下一涼,這又是一個棘手的問題,這類武林奇人,居無定所,行蹤飄忽,式則隱居進世,尋訪起來,何異大海撈針,但,總算是一條路。
“半半叟”插口道:“最便捷的路,仍是設法擒住‘金龍幫’的高級弟,究明施術之後,這比盲目去找一個是否在人世都未可料的人總強些!”
丁浩深深一點頭,道:“洪老說得是,不過,可以齊頭並進,說不定機緣湊巧會碰上!”
遠處雞聲高唱,院裏的雄雞也拍翅應和,此起彼落,天快亮了。
“樹搖風”道:“天亮不遠,大家是否要打個盹兒?”
“全知”道:“自便好了!”
丁浩忽想起一件事來,目注“樹搖風”道:“老哥哥,小弟在‘威靈宮’,見到了一個婦人,喪失了記憶,對自己的身世來曆過往,一概不知,據說如以‘靈芝’合藥可治……”
“噢!靈芝,這是稀世之珍,那裏去找?”
“這事小弟忘了向老哥哥說,這靈芝,伊川蔣禦醫家有一本,但已失竊,不知落入何人之手,蔣彥庭且已被殺,老哥哥可否傳個手下查查?”
“當然可以!”
“那就拜托老哥哥了。”
“小事一件,不過查得出查不出可就沒準兒了!”
“這小弟知道。”
“小兄弟記得棗陽城廢園那檔事麼?”
“記得的……”
“那‘虛幻老人’曾命令你向老哥哥我下手……”
“是的,那魔頭也精於此道,他以藥物使小弟迷心誌,聽其支使,幸有‘赤影人’不期而至,一再提示,結果是用‘辟毒珠’解製,但對‘梅映雪’卻無效……”
“那就是說妞兒受製並非由於藥物?”
“隻有如此解釋了!”
“半半叟”紅著老眼道:“少主,我急於要拜祭主人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