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聖通笑道:“太陽底下明晃晃地,哪好看劍?進去再說。”
郭況答應了一聲,撒著歡就往裏間跑。
穹霄院中,西邊種著白榆,南邊種著梅樹同槐樹,東邊抄手遊廊前是葡萄架。
滿目綠意盎然,陰涼遍地。
進到了裏間,才見得廊下擺出了五六盆蘭花。
蔥綠細長的葉子輕柔地舒散開來,明黃色的花朵點綴其間,清麗幽雅非常。
郭況最愛蘭花,母親曾問他為何,他咧嘴一笑說因為好養。
蘭花的確好養,半點都不嬌氣。
既不需要特意的澆水,亦不需要格外注意避陽或向暖,隻需要擺在那,偶爾想起來侍弄一番便長得綠油油的。
都說養什麼就像什麼,郭況的骨子裏便頗有些粗闊淡然的味道。
父親在郭況生下來沒多久就去了,郭況自小就不知道有父親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便格外喜歡大舅同二舅,卻也並曾不豔羨嫉妒別的孩子有父親。
父親於他,雖是遺憾,卻因為從未擁有過,反倒不是那刻骨銘心的遺憾。
他並不覺得自己和旁人相比少了什麼,反倒會私底下和郭聖通說表哥都沒有兄弟姐妹好可憐。
郭聖通心下暗歎,但願弟弟能一直這樣。
牢記失去過的,許多時候並不是一件幸福的事。
一進到屋中金燦燦耀眼的光影就黯淡了許多,滿目皆是典雅大方的陳設,在清淡淡的光影中熠熠發光。
敞開的軒窗下有一張軟塌,擺了一對大枕頭,看上去便柔軟舒適之極。
姐弟倆便在這軟塌上坐了,侍女奉上了瓜果清茗退下後,羽年方才笑著揭了錦布捧了劍來遞給郭況。
郭況一照麵就看得移不動目光了,抱著劍仔仔細細地看了半刻種,方才摩挲著劍鞘對郭聖通道:“姊姊,我好喜歡。”
郭聖通道:“你喜歡就好。”
又叮囑他道:“你還不到佩劍的年紀,力氣也不足以舞劍,平時就掛在屋裏。
不許瞎擺弄,免得再割著了自己。
給你買劍就是不應該了,再有什麼不對阿母不定怎麼罰我們倆呢。”
郭況點頭如搗蒜,“姊姊,我知道。”
姐弟倆又說了幾句閑話後,郭況便要玩葉子戲。
玩到快午時時,郭聖通便叫侍女收了牌,帶著郭況往錦棠院中去用膳。
一出了門,明晃晃的陽光撲麵而來,照得人都有些睜不開眼。
風穿過鬱鬱蔥蔥的樹梢間,沙沙作響。
趁著天氣晴好,院子中搬出來的楠木衣架上曬滿了被子和冬日的衣物。
幾個半大侍女正拿了藤拍嬉笑著打被子,見得有人出來忙躬身行禮。
郭聖通淡淡一笑,正要點頭而過。
忽地錯眼見著了角落裏曬著一個紅漆木綠柳條的搖車,她心下一動,疾步上前。
綁著銀鈴的搖車在風中輕輕地蕩著,清脆的細碎響聲似是響在靈魂深處。
她驀然一震,模模糊糊的片段乍現在她腦海中,硬是湊不出完整的影像。
郭況追上來笑道:“姊姊——”
見她定定地望著那個搖車,不禁有些迷惑不解:“一個搖車有什麼好看的啊?”
郭聖通搖頭,“沒事,就是想你從前才那麼點,還要睡在搖車裏,一眨眼就這麼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