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的天穹漸漸澄明,蓬鬆柔白的雲在微寒的風中流動著。
雲層交錯的縫隙,依稀還可見得還沒落下的殘星。
已是卯時二刻了,天該亮了。
曙光一點點地浸透寂靜的天地間後,鳥語人聲旋即便跟著活泛起來。
幾乎是一晃神的功夫,金燦燦的日光便照滿了庭院。
郭聖通這天起得很早,她下榻取過月白色妝花褙子披上,趿拉著絲履到了窗前推開窗。
清新的風帶著些日光的溫度和花香味,叫人神清氣爽。
羽年步伐輕快地走進來,一麵利落地挽起垂著的帷幔,一麵同郭聖通說話:“昨日新送來幾條襦裙,有一條水綠色描邊提花的婢子看著又素雅又大方,還有一條石榴紅雲錦紋的瞧著就明麗,婢子叫人取來給您看看吧?”
郭聖通點頭,隨羽年去安排。
她如今對衣裳首飾什麼的並不是很上心,但又不好掃了羽年的興致。
等衣裳來了,她便隨手指了那石榴紅的襦裙。
羽年和常夏服侍著她穿好後,都誇好看。
郭聖通望著齊人高銅鏡中被一襲紅裙映襯的眉目發光的自己,興致卻不是很高。
她笑了笑,轉過身跪坐在梳妝台前道:“梳頭吧。”
不知怎地,她如今對吃穿上不像從前那般挑剔了。
母親誇她懂事,她開始也這麼以為。
但她漸漸發現她還是挑剔,隻是潛意識裏覺得不是最好的,什麼不一樣呢?
她怎麼會這麼想呢?
她母親是真定翁主,她舅舅是真定王,她想要什麼樣華美精致的衣裙會沒有,為什麼還會覺得入不了眼呢?
郭聖通心下好笑地想,莫不成那夢做的多了,真把自己當成了太後?
她洗漱梳妝後,由羽年服侍著往錦棠院中去。
春光越來越盛,黃燦燦的迎春花、玫紅色的山茶花、純白色的玉蘭花、淡粉色的桃花、紫紅色的紫荊花全在陽光下靜靜地開著。打眼望去,宛如一片星海。
紛呈的絢麗中,樹枝的嫩綠便越發亮眼。
郭聖通心間本還因昨夜的夢境有些悵然,但麵對如此熱烈的春光,那點悵然沒一會就隨風走了。
自去年開始,郭況就學一月歇四天。
這日應該是他的休息日,但郭聖通進門後許久都沒見著郭況來,早飯還是母親去催了又催才來。
郭聖通有些奇怪,母親告訴她是看《易》入了迷。
郭聖通微微莞爾,況兒念書越來越認真了。
這是好事啊。
隻是母親怎麼好像有些不高興呢?
郭聖通很快就反應過來,問母親:“還是沒有找到肯來教授況兒的講席嗎?”
母親點頭,望著郭聖通欲言又止的。
郭聖通知道母親是要跟她說什麼,便鼓勵母親道:“您要跟我說什麼事嗎?”
母親雙唇翕動,猶豫了半響終於道:“桐兒,你說我們都去了常安,你父親回來會不會尋不見我們?會不會怪我?”
話到尾音,母親露出了幾分脆弱。
郭聖通心中估摸著母親隻怕就是決定了要去常安,聞言便笑道:“不會的。”
她上前挽住母親的手,柔聲安慰母親道:“您不是說父親一直守著我和況兒嗎?怎麼會找不到我們?父親又怎麼會不明白您帶我們去常安是為了況兒求學,怎麼會怪您?您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