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房子不大,連帶著院子也小,院中就隻種了一棵梧桐樹,旁的花草一概沒有。
此刻烈日當空,有幾隻蟬附在樹上長一聲短一聲悠悠地叫著。
郭聖通往常挺愛聽蟬鳴,她和母親說荷花和蟬鳴正是夏天的代表,是以他們家夏天黏蟬的時候母親總會叫人留一隻兩隻的。
隻是,今日這蟬鳴落在耳裏,卻覺得聒噪極了,她心底無端就多了些煩躁。
落在藤紙上的字跡也跟著潦草了幾分。
郭聖通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叫自己心平氣和些。
她知道是自己的心不穩了,才見什麼都煩躁。
可是,她又怎麼能不煩躁?
她的先知從沒有騙過她。
她也每次都放心地相信它。
可是——
這次是一條人命!
就這樣交付在她心底無端湧起的一個藥方子上,會不會太輕率了?
但不用這個藥方子,她也拿不出什麼別的辦法來了。
而劉文叔隻有五天的時間了,越往後拖他的肺就潰爛的更厲害。
到那時候,大羅金仙來了也救不得了。
為今之計,唯有放手一博了。
郭聖通長歎了一口氣,寫好了藥方交給常夏去抓藥。
韓彥道:“我跟著一塊去吧,你們不知道藥店在哪。”
郭聖通點頭,又囑咐他們:“藥方子上寫的什麼就是什麼,你們隻負責抓來就行。”
韓彥應好,同著常夏出了門去。
郭況小聲問郭聖通:“阿姊,你有沒有把握?”
他眉眼裏又是期待又是擔憂。
郭聖通道:“不知道。”
不是有也不是沒有,而是不知道。
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不知道開那藥方子幹什麼?
郭況一肚子的疑問,可是看自家阿姊滿臉凝重的樣子他又不好再多問,隻能心急如焚地等著。
另一邊韓彥和常夏出了門,走過了兩道街就到了一家叫德濟堂的藥房。
劉文叔得了肺癰的事早就傳得人盡皆知,韓彥又慣常來這藥房為劉文叔抓藥。
是以,韓彥和常夏一進門,小夥計就招呼他們道:“又來抓藥?”
又看了常夏一眼,這是個生麵孔。
韓彥解釋道:“這是文叔的遠方親戚。”
常夏眉頭微微皺了皺,卻沒有說什麼。
那夥計便勸慰了常夏幾句,接過韓彥的藥方進去了。
店中還有幾個抓藥的人,見韓彥來了都上前問劉文叔的病情。
話裏話外就差問一句什麼時候出喪了。
倒也不是說他們有什麼壞心盼著劉文叔死,而是大家都斷定了那是死症。
韓彥明白歸明白,但還是覺得那話太刺耳了。
文叔是他的同窗,是他的摯友,他不喜歡聽到旁人一口一個可惜了。
可惜什麼?
文叔現在還活著呢!
他心氣上來了,就不怎麼想說話。
但是幾年生意做下來,不知什麼時候就養成了八麵玲瓏的性子。
明明心裏厭煩的不行,麵上還得虛假溫和地應付著。
文叔從前就說幸虧他是肯變通的性子,不然兩個都不肯低頭的人湊在一起做生意不賠死才怪。
韓彥歎了口氣,這一切就好像發生在昨天,那時誰能想到文叔會得這樣的重病?
命運實在是弄人。
他又忍不住想,若是今天重病在身的是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