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九立了春,現已是正月末,雖還處處冰天雪地,卻實實算得是早春了。
近來白日裏溫度已經明顯上升,隻是夜裏仍舊是奇寒透骨。
那少女跳上車後,一股熱氣撲麵而來,凝滯在身上的寒氣頓時散開了大半。
等候在車裏的陳女官立即笑著遞過手爐來,“春寒料峭,您可別凍病了。”
見少女接過後,陳女官勸道:“郭女公子,這都快三更時分了。
您便歇在宮裏吧,未央宮中已經為您收拾幹淨住處了。”
郭聖通笑著拒絕了,“多謝殿下的一番好意,隻是我長這麼大還沒離過我母親的眼。
她雖知道我在宮中必能受著殿下的照拂,但心底隻怕還是擔心我會不會惹出禍事來。”
說到這,她吐了吐舌頭。
“其實我母親也沒擔心錯,我剛剛才闖了大禍呢。”
陳女官被她逗笑,恍惚想起室主像她這麼大的時候,有次不知闖了什麼禍跑到她跟前來求她向皇後殿下說情。
那麼好的孩子,現在竟成了那樣。
陳女官心中一酸,也不再多勸。
左右皇後吩咐的就是若這孩子堅持回家就送回去,若是肯留下便打發人去郭府報個平安。
*****
承明宮中。
王嬿被宮人們苦苦相勸,兼之自身體力不支,到底還是回到了寢殿中。
陸女官怕她虛弱的身子受不住寒氣,忙叫人去燉薑湯來。
王嬿捂著胸口坐在榻上,額頭上鼓起的青筋還在跳動。
室主已經許久沒有這般動怒過了,陸女官雖是聽從了椒房殿的話行事,心下到底擔憂不已。
這是哪門子的治病?
可別把室主再氣出個好歹來。
陸女官俯身請罪道:“室主還請息怒,都是婢子們不中用。
那小貴女聽說自幼學醫,甚是聰慧。
皇後殿下也是擔心您,什麼辦法都想試一試,故此請她進宮來看看。
她來後說什麼她治病時旁人不能在場,婢子們將信將疑卻不得不從。
沒成想,她竟敢冒犯您。”
王嬿想,這就是了。
難怪那少女在這胡言亂語了半天,也沒人進來。
可,她為什麼要激怒她呢?
難不成就因為她初來請脈時被她趕了出去,故此就生了怨懟之心?
陸女官仰起臉,小心翼翼地問道:“隻是,那小貴女到底做了什麼,惹得您發這麼大的火?”
王嬿沒有答話,她低垂著眼簾,周身蒙上的一層寒氣經久不散。
陸女官自王嬿進宮便受先帝之命伺候在她身邊,這麼些年下來對她的脾氣也算是摸了個通透。
室主越是板著臉不說話,越說明她心裏窩著大火。
陸女官見狀便柔聲勸道:“婢子聽說那小貴女在真定時最受真定王的寵愛,被縱容慣了,所以才這般不知天高地厚。
氣大傷肝,您別……”
陸女官的話還沒有說完,王嬿就忍無可忍地把手中的白玉杯“啪”地一聲砸了個粉碎。
水花四濺中,陸女官嚇的眼皮都跟著一跳,不敢再多說話。
外間伺候的宮人聽著聲響,也不敢進來收拾,殿中一時靜得可怕。
王嬿本就氣極了,又聽著陸女官提及郭聖通,心頭怒火一鼓作氣瞬時間就衝上頭頂,幾乎要吞噬她的理智。
那少女竟敢對先帝如此不敬!
她見過先帝嗎?
她知道先帝是如何聰慧過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