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懷之前沒有到黃橋來,但徐心庵、韓奇這次隨同徐懷一起潛往玉山驛附近斥候敵情,回來後將徐懷的擔憂跟王稟、徐武江說了。
高祥忠、仲長卿的兵馬此時是都已經從各自老巢往理塘寨圍合而來,王稟、徐武江也很難相信在陳子簫所部兵馬缺席、藏於黃橋寨不動的情況下,高祥忠、仲長卿兩人會拚盡全力去打新勝的州兵。
這簡直會刷新他們對賊軍的認識。
不過,王稟要用徐懷為前鋒大將,徐懷此時卻又堅持以獅子捕兔之勢,全軍而上同時進攻黃橋的四座敵寨,當然不會跟他在這個上麵強。
道理也很簡單。
倘若敵軍已從黃橋寨抽走不少精銳,他們同時攻打四座敵寨是有些無理,是會弊大於利。
畢竟全軍而上,將兩千兵馬一下子鋪開,自己在攻城器械等方麵的準備不足會暴露出來,也將迫使敵軍因為沒有退路抵抗意誌變得更強,從而導致很多不必要的傷亡,但這時候拿下這黃橋四寨應該沒有問題。
倘若真如徐懷所擔憂的那般,敵軍精銳其實沒走,他們全軍而上,就能避免孤軍在攻守易勢之時被拖在敵寨前淪陷。
當然,徐武富、徐恒、徐武磧等人在場,徐懷說要全攻,甚至在沙盤上擺出兵分四路的標識出來,但實際全軍而上的戰術部署不可能這麼粗糙,更不可能過早將薄弱的銜接點,暴露出來給賊軍突襲。
鄧珪當夜就將淮源等寨的一部分預備兵馬,盡可能多的召集到黃橋來,留守營寨,次日一早便與徐武江、徐懷等人親率兩千主力從諸營殺出。
在初冬帶薄霧的晨曦中,先登營兩百馬步兵最先如尖刀一般,直接從賊軍西小寨與前寨之間切入四座敵寨所控製的腹心之地,將賊軍哨騎逼退開,同時監視諸營寨賊軍的動向。
然後才是兩隊披甲步卒,執持堅盾以及能遮擋箭夭的偏廂車沿走馬道兩側的坡地西進,與進入敵軍四寨圍合腹心的先登營結成三角陣形,控製住真正的出發陣地的外圍。
最後才是鄧珪、徐武江二人親自率主力兵馬,簇擁登城車、雲梯、偏廂車等戰械,像黑色的潮水般,先進入賊軍西小寨與前寨中間的位置,然後再一層層的往兩翼、往裏側將兵力鋪開。
由於四座賊寨都是據險地以扼形勢,中間的穀地又被起伏的山嶺收束得寬窄不一,淮源鄉營直接插入敵寨控製區域,需要做好隨時迎擊賊軍出寨作戰的準備,陣列之間又要留出足夠回旋轉進的空間,兵馬鋪展的速度自然很慢。
然而一點點鋪展開去的兵馬,卻像黑色浪潮一般,有著不可遏擋的氣勢。
倘若賊軍這時候還無動於衷,沒有膽量傾巢而出、決一死戰,淮源鄉營就會以賊軍西小寨與前寨之間的區域作為出發陣地,對深淺不一的賊軍四寨進一步鋪展兵馬,形成進攻勢態。
徐武富、徐恒、徐武磧三人沒有留在中軍寨觀戰,日上三竿時,他們策馬馳上東北麵的一座山崗,相距離七裏許,仿佛畫卷一般將淮源鄉兵正徐徐鋪卷開的陣列盡收眼底。
眼前的一幕叫他們感受到淮源鄉營已有幾分雄軍氣象。
當然了,他們也沒有覺得有太多的意外。
桐柏山曆來匪患都比較嚴重,二十多年前也是嚴重到洗掠泌陽城的地步,諸村寨塢堡對農閑時集結鄉兵操練、防備匪患等事從來都不敢馬虎,山裏的青壯年也習武成風。
而具體說到徐氏族兵,早年就因為客居桐柏山,與其他大姓宗族矛盾較深的緣故,就更重視兵事;待到徐武磧等人從靖勝軍歸來,負責操訓之事後,實力就已經比其他鄉兵強出一截了。
跳虎灘一戰之前,以徐氏族兵為主,整編成的淮源鄉營就可以說是不弱。
跳虎灘一戰之後,淮源鄉營接納在白澗河以東接納更多的鄉兵寨勇,擴編到兩千人,但在更為嚴厲、殘酷的剿匪戰事麵前,操練更為嚴苛,又有王稟、盧雄等人物站在幕後指導一切,想盡一切辦法補充兵甲,這時候要說淮源鄉營戰鬥力會弱,反倒不正常了。
當然,他們這時候還深感疑惑的是,徐懷的到來後,王稟、鄧珪為何連夜推翻之前的作戰計劃,以孤注一擲的勢態全軍殺出。
徐武富這時候還不會以為這是徐懷所致,而是猜想這段時間從金砂溝寨回到淮源、曾暗中慫恿徐懷刺殺郭曹齡的柳瓊兒是有什麼發現。
徐武富的心思也是矛盾的。
一方麵他清楚眼前仿佛烈火燎原的匪亂是誰在背後操縱所致,也清楚將這匪夷所思的真相捅穿,並不會動搖蔡鋌在中樞的地位;他個人也不願意輕易卷入黨爭漩渦之中。
他有什麼資格去對抗蔡鋌這樣的人物?
不要說其他,倘若是程倫英之後的泌陽知縣,換成蔡黨一員,被徐武江等人架空的他,就無力抵擋迫害了。
另一方麵在如火如塗的匪亂麵前,陳實、程倫英、鄧珪等地方官吏為自身利益,都被迫站出來以剿滅匪亂為先,徐氏更是在徐武江等人的操控下,成為剿匪的核心力,他個人有什麼辦法能徹底從徐氏脫離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