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切是怎麼回事,是靖勝軍餘孽從回桐柏山就著手實施的密謀嗎?
倘若這是真的,那十二三年前就賣身到悅紅樓的柳瓊兒是夜叉狐這事,就能解釋了——她實際上是靖勝軍餘孽所暗中培養、部署的暗子,因為在年輕一代裏極其出色,才最終在這個群體裏獲得夜叉狐的地位?
想到這裏,心裏驚疑不定的鄭恢,手都有些顫巍巍的將那封署名鹿台故人的密函從袖囊中取出。
雖然密函裏挑明說柳瓊兒就是夜叉狐,也透漏夜叉狐窺破他們的計中計,但徐武富就一定值得信任嗎?
這麼所發生的一切,對鄭恢內心衝擊太強,他能肯定這一切不是徐武富配合盧雄及靖勝軍餘孽所用的苦肉計。
徐武富真的就對靖勝軍舊事完全無知?
王稟到淮源後真就沒有對徐武富等人透露矯詔的事情,並以此勸徐武富心甘情願的將徐氏族兵交出去?
鄭恢突然間覺得眼前的一切都有些崩潰,什麼都不敢相信……
“鄭先生似有些魔怔了……”陳子簫裹著傷,與惡戰也是多次受挫的董其鋒走過來,見鄭恢失魂落魄的坐堂上,對他們走過來好一會兒都視而不見,低聲跟董其鋒說道。
“啊?”鄭恢驚醒過來,辯解道,“哦,我沒有想什麼,就是有些乏了。”
“算計別人太多,總難免會被別人算計,”陳子簫枯峻的臉沒有太多的表情,說道,“手裏掌握多少力便做多少事,便不會出多大的岔子——淮源鄉營太硬了,我想短時間內是不可能奪回黃橋寨了,我們下一步應該怎麼走,鄭先生,又或者說鄭先生是不是著人趕到相爺跟前請示一番?”
“很多事情難在信函裏說清楚,或許我親自走一趟更好,”董其鋒說道,“事情拖到今天卻還看不到成功的機會,也該有人到相爺跟前交待一聲了。”
當世以文製武,蔡鋌本身也是士臣出身,因此以士子自居的鄭恢在相府的地位,也是高過董其鋒這些人的。
要說董其鋒心裏沒有一點意見,那是騙鬼的,更何況進桐柏山這麼長時間以來,都證明了鄭恢的那一套未必能行得通。
董其鋒這趟與陳子簫並肩廝殺,卻覺得陳子簫這般才算是真正的英雄人物,但陳子簫能不能得到相爺的認可,董其鋒則以為這需要有人親自趕回汴京將這邊的一切細細上稟。
而徐武富、夜叉狐以及靖勝軍餘孽的事,事情也超乎想象,不能指望一兩封密函,就能將這一切說清楚。
“你要回汴京?”鄭恢有些驚訝的問道,“淮瀆這邊你能走開?”
現在不僅僅淮源鄉營氣盛,更叫鄭恢擔憂的還是聯軍內部失去平衡了。
陳子簫在黃橋寨吃了敗仗,連同淮瀆舊寨這邊的兵馬,僅剩七八百嫡係。
高祥忠、仲長卿所部這趟卻在理塘寨大敗州兵,繳獲無數,他們各有兩千多兵馬,此仗之後實力都將更上一個台階,他們還會聽從陳子簫節製?
“仲長卿願率部守理塘、玉山驛……”陳子簫淡然說道。
鄭恢有些驚訝。
仲長卿這段時間著意經營淮瀆舊寨以北的十八裏塢、太白頂等地,這時候倘若退回來,卻是退可守、進可攻,要自如得多;陳子簫現在手下都被打殘了,也不會對仲長卿提什麼要求。
仲長卿沒有這麼做,反倒願意去守更外側、隨時會受淮源鄉營進攻的玉山驛、理塘,倘若不是膨脹自大,那便是願意承擔更大的責任,換陳子簫殘部在淮瀆、十八裏塢休整。
陳子簫沒有提高祥忠,鄭恢也能猜到高祥忠必是耍了滑頭,要帶著理塘寨一役的繳獲躲回石溪莊消化——但不管怎麼說,隻要仲長卿能站在陳子簫這邊,並無反客為主的心思,董其鋒短時間離開一下,卻不怕桐柏山內的形勢會起多大的變化。
鄭恢暗感仲長卿雖然沒有親自在黃橋寨前觀戰,但通過派往黃橋寨聯絡的人手稟告,應該也是認識到黃橋寨一役的激烈,以及陳子簫所部的戰鬥力之強,實要淩架於其他山寨軍之上。
有點可惜的是,仲長卿看明白了,高祥忠卻沒能看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