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武富臉都氣綠了,但是他能對這些有子弟喪命戰場的族人解釋什麼?這頂帽子他不戴也得戴,徐武江欺他太甚!
見徐武富雙拳捏得青筋暴跳,徐武俊又問道:“對了,徐忻他小子人呢,周景說家主昨天夜裏就派他回玉皇嶺了,這會兒哪裏都找不到他的身影?我爹不放心,叫我趕過來問一聲,這混小子是不是偷跑到哪裏廝混去了?”
“……他昨夜沒有回玉皇嶺嗎?”徐武富總不能說徐忻這時候應該落在賊軍手裏,而鄭恢並不會單憑他一封故意寫得曲折的密函就將徐忻當上賓看待,但他這時隻能裝糊塗反問徐武俊。
“這混帳家夥,連家主的命令都不當回事,等逮到他,定要好好收拾一番!”徐武俊卻是不疑徐武富說謊,還以為自家小子沒有將徐武富的話當回事,跑哪裏偷耍小媳婦去了,以前這也不是沒有發生過,將徐忻數落過一番,又壓低聲音湊過來說道,“徐武江這次是要發達了,我聽三伯說這麼大的功績,破格提拔巡檢使,當朝也非沒有先例啊——還有啊,我過來,好些人都說徐懷這家夥斬獲首級無數……”
“哼!”徐武富臉色陰沉下來,平時再喜怒不形於色,這一刻也禁不住冷哼了一聲,這徐武俊哪裏是跑來尋兒子的,分明就是趕過來巴結徐武江的。
見徐武富如此,徐武俊也是尷尬的一笑,寒酸了幾句便借尋找徐忻走開。
以往憑徐武江等人的作為,上房徐當然恨之入骨,那是以下犯上,誰能不氣?
不過,除了形勢比人強之外,徐伯鬆、徐仲榆等人都好,根本上還是想著保住自家的田宅,然後才是利益多占多得。
徐武江妨礙到這點,就是他們的死敵;徐武江哪怕不妨礙到點,但從他們看不起的下房徐爬起來,他們心裏也會不爽;然而倘若徐武江有可能爬得比他們想象的更高,他們撲通跪下喊爸爸,又有什麼好羞恥的?
往高裏說,他們這也是為宗族大義。
“父親,你還怨我杞人憂天吧?”徐恒跺腳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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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懷站在望樓上,將黃橋寨內部的動靜盡收眼底,也聽諸多人議論徐武富戰時膽怯跑出中軍寨的事。
徐懷還沒有想到徐武富這時候能翻出什麼浪來,但能順手進一步打擊其威信、積威,又怎麼可能不順手施為?
當然,徐武富、徐恒、徐武磧三人在戰時離開中軍寨遠遠跑到五六裏外的山崗那裏觀戰,說他們心裏恐懼這邊吃敗仗再從中軍營出逃會來不及,徐懷也不覺得有冤枉他們。
待暮色四合,遠山的輪廓不再分明時,徐懷看到王稟、盧雄朝望樓這邊走過來,他看一眼陡窄的木梯子,都擔心王稟熬了好些天沒睡踏實、都顫巍巍的身子骨,會從木弟子摔下去。
王稟還是揮了揮手,示意他與盧雄要登上望樓,不叫徐懷下去。
“下一步怎麼安排,商議出結果來沒有,王相還想著讓這支疲弱之師,繼續往西打嗎?”徐懷靠著圍木箕坐在望樓上,問王稟。
“讓淮源鄉營繼續往西打,對淮源鄉營有些不公平啊!”王稟長歎一口氣。
雖然他希望能盡快的收拾這破爛局麵,但也知道有些事難以強求。
而這麼大規模的匪亂,本來就是京西南路八州三十四縣共同的責任,不應該讓淮源鄉營一家去背。
“鄧郎君卻還是想打,其他人都說今日這一仗太惡、太傷,極需要休養,即便要打,也要看一看形勢發展再說。”盧雄說道。
徐懷看著漸次黯然的遠山,他能想象鄧珪為什麼想打。
三千州兵都徹底打垮了,鄧珪要是率領淮源鄉營能剿平匪亂,這個功績就有點兒驚人了。
上達天聽是必然的。
而朝中也非蔡鋌一家獨大。
鄧珪有武舉出身的底子在,一旦有了上達天聽的功勳,即便在蔡鋌那裏會更遭嫉恨,但很有可能在其他不弱於蔡鋌、也不懼蔡鋌的某個朝堂大佬麾下,獲得青雲而上的機會。
當世武舉講究文武兼重,鄧珪甚至都可能轉走士臣這條路。
以前鄧珪想做棋子卻沒有資格,諸事都想著置身事外,這次他要是賺下更大的功勳,便就有了做棋子的資格,心思蠢蠢欲動,實在正常。
問題是,其他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