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虎徐懷的武勇以及他在淮源軍民心目中的聲望,都差點叫徐武江利用激起兵變,這有些超乎鄭恢之前的預料。
相比較這些,一直在暗中裝神弄鬼的夜叉狐,有時候威脅反而沒那麼大。
“我也不是說一定要替恒兒報仇,實在是此子現在不找機會除掉,一旦叫他們逃入深山老林,鄭先生你們有多少條人命填進去,能圍殺這廝,”徐武富聲音這一刻冰冷到極點,說道,“巡檢司諸多人裏,最容易收賣的是唐天德,隻要他配合我們,關鍵之時將唐盤、唐青兩子調開,便容易下手了……”
“調走唐盤、唐青隻會打草驚蛇,而唐天德或許怕唐氏再有第二個徐武江,應更樂意看到唐盤、唐青意外橫死;鄧珪更是牆頭草——徐武江自以為用那莽貨震懾他人,卻不知如此猖獗更惹忌恨!”徐武磧躺榻上不能動彈,這時候卻也是聲色嘶啞的說道。
“……”鄭恢回頭看了一眼,回想起徐懷拳殺徐恒之時鄧珪的反應,禁不住暗暗點頭,覺得徐武磧的判斷有些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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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視過黃橋諸寨的防務,董成決意將駐在遷來黃橋,與將卒共甘苦,鄧珪也隻能聽從。
忙碌一天,鄧珪精疲力盡回到住所,心緒還是禁不住的煩躁,回想午時巡檢司內外軍民鼓噪的情形,心裏雖然理解徐武江他們困獸猶鬥的心境,卻猶是氣得想將身前長案踹翻。
他就想當個太平官,怎麼就這麼難?
叩門聲響,鄧珪精疲力盡的問道:“誰啊?”
“徐都將過來求見。”伺候他的老卒在外麵說道。
“不見!”鄧珪氣道,想將徐武江拒之門外,但過了一會聽,聽老卒走下台階,他又覺得不好,打開門扉,說道,“讓徐武江進來吧……”
徐武江即便是過來裝腔作勢給徐懷那莽貨求情,但徐武江好歹是鄉營都將,他還沒有將淮源鄉營、巡檢司武卒的指揮權交出去,自己實沒有必要連私下與徐武江說幾話都要避嫌。
“鄧郎君為何事憂煩?”徐武江對案坐下來,拿著燒沸的鐵壺,幫他與鄧珪都沏上茶,一點都沒有生疏的意思。
“知我心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鄧珪盯著徐武江看了片晌,掉書袋說道,“徐都將,你說我為何事憂煩?”
“董成、鄭恢等賊,完全可以先收編賊軍、解散鄉營之後,再對我等下毒手,卻偏偏跑到淮源來打草驚蛇,說到底他們還是畏天下悠悠之口,想著將我們再次逼得逃軍,以便名正言順清剿我等,”徐武江說道,“這叫我不禁擔憂鄧郎君的命運——畢竟以鄧郎君的品性,斷不可能跟他們同流合汙,那對他們諸多惡行了如指掌的鄧郎君,會不會就是他們下一個要鏟除的目標?”
“你少動那些挑拔離間的心思,便像你說,隻要某些人還畏懼天下悠悠之口,我怕什麼?”鄧珪氣惱道,就想將徐武江直接趕走,省得看在眼底心煩意亂。
“鄧郎君真要不畏,為何卻在董成赴任之後,叫夫人攜兩個公子從泌陽城住回娘家去?”徐武江問道。
當世對官吏頗為優渥,家眷可隨之赴任,但鄧珪一心想兩子能走仕途,淮源卻沒好的書館、名師,便將家小安置在泌陽城。
之前不管局勢多詭譎,泌陽城還是置於風波之外。
理塘寨一役後,陳實等人喪命沙場,雖然泌陽城有經略安撫使顧潘親率禁軍駐守,安全不需擔憂,但那時鄧珪便想到陳實死後,州縣那麼多空缺官位,蔡係隻需要再塞一人進來,便能輕易做成招撫事,而風波卻不會因此而止。
他為防萬一,提前安排家小離開泌陽城。
見鄧珪沒有作聲,徐武江說道:“黃橋寨一戰,蔡係至少有六名私兵死在我們的刀弓之下,這些私兵或許在蔡鋌眼裏無足輕重,但他們的親故倘若想對同樣無足輕重的鄧郎君尋仇,鄧郎君能置身事外?鄧郎君可以責怪武江口出狂言,但武江實是為鄧郎君著想啊。退一萬步講,我們真要被蔡府狗賊逼得鋌而走險,鄧郎君就願意為他們驅使著與我們為敵?”
“怎麼,你們今日就要劫監逃軍嗎?”鄧珪手按住長案,眼瞳炯炯有神的相住徐武江。
“不,我們想要徹底剪除蔡黨在唐州的羽翼,留董成一人,再大的能耐也翻不出水花來,但我們要做成這事,需要鄧郎君玉成。”徐武江說道。
“我能做什麼?”鄧珪說道。
“鄧郎君隻需事事依從他們便成!”徐武江說道。
鄧珪震驚的盯住徐武江,他以為徐懷當眾打殺徐恒,是徐武江他們要激起嘩變,卻沒想到他們竟然還是用徐懷為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