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懷讓鄔七前往草城寨找陳子簫,說白了就是有意打草驚蛇。
陳子簫斷不可能想到自己的燕間身份被他窺破。
見前計不售,陳子簫還想自保,又或者還想繼續潛伏下去,最大的可能就是趕去丁字號牢房,在神秘人麵前千方百計跟郭君判、陳子簫進行切割。
當然,陳子簫也有可能會連夜潛逃,但這同樣會叫陳子簫、潘成虎意識他們隻是被陳子簫所利用。
要不要挾持乃至拉攏郭君判、潘成虎,蘇老常、徐武坤乃至徐心庵、唐盤他們都有不同的看法。
桐柏山匪亂,血流成河,死傷那麼多,郭、潘二人即便不是首凶、不是主犯,也是雙手沾滿鮮血的從犯。
但是徐懷沒有更好的選擇。
嵐州以及河東路北麵嵐代忻並四州,徐懷所能調用的人手很有限,他也不可能將鑄鋒堂好不容易拚湊出來的百餘人手都拉過來。
就算徐武江他們沒有意見,而這點人手也實在激蕩不出什麼浪花來。
然而徐懷不會忘掉陳子簫、郭君判、仲長卿、高祥忠他們接受招安之後,同時還有六千賊兵,被拆散安置到嵐伐忻並四州來,補充禁廂軍兵力的不足。
伐燕戰事一經發動,桐柏山寇兵都會一並北上,奔赴朔州戰場。
現在河東路經略司及諸兵馬都監司,對受降賊將及降兵的控製極嚴,徐懷也沒有想過這時候去掀動不可控製的大變亂,將這些人馬拉攏到哪座山頭落草為寇——這恰恰是他這時候阻止郭君判、潘成虎他們想去幹的。
隨時都可能爆發的伐燕戰事,其結果如何,對絕大多數人還是迷霧。
不過,徐懷除了有腦海所浮現的那段記憶作為再清晰不過的警醒外,結合桐柏山匪亂以及這段時間對大越禁廂軍及地方吏治的觀察,這層迷霧在徐懷麵前已經這得極其稀薄了。
大越兵馬從嵐州沿恢河往北發動的伐燕戰事,大概率會受挫——要是伐燕戰事順利,能成功奪下燕雲故郡,大越在北方的防禦形勢完整,怎麼會很快就輕易發生無可挽回的滔天大禍?
而契丹人在西京道的守兵實力鑿實不強,精銳更少,這意味著大越兵馬伐燕戰事會受挫,但被全殲或遭受毀滅性打擊的可能性極低。
這意味著到時候從桐柏山出來的賊兵賊將,會與其他潰兵一起,撒開腳丫子往嵐州境來撤退或逃命。
這種情況之下,王稟站出來協助伐燕將領在管涔山北麓集結潰兵,努力重整防線,沒有誰會拒絕,更不要說有誰會製止。
這也將是徐懷在嵐州集結桐柏山寇兵的最佳良機或者說唯一良機,而到時候郭君判、潘成虎就能發揮出誰都不可替代的作用。
沒有郭君判、潘成虎先依附他們(王稟),桐柏山寇兵憑什麼聚集到彼此深仇大恨的他們身邊?
就算到時候他們能趁亂集結一兩千人馬,經略使或者誰一紙調令過來,這些賊兵賊將對他們完全沒有什麼信任跟依賴,他們不乖乖將兵馬交出去,就不怕靖勝軍的舊事重演一遍?
唯有借助郭君判、潘成虎所助,桐柏山寇兵真正能為他們所用,邊境防線又極其脆弱之時,才不會有誰敢輕易出手奪他們的兵權。
徐懷想在風雲激蕩的變亂以及隨時而來的滔天大禍中,拚命去抓一線生機,現在能抓在手裏的棋子太少了。
郭君判、潘成虎這兩枚棋子,他怎麼輕棄而不爭取?
何況眼下的局麵要應付,也離不開郭君判、潘成虎的全力配合!
徐懷見郭君判、潘成虎還是驚疑不定的樣子,撇撇嘴說道:
“……就算我現在放你們走,你們真就甘願一輩子落草為寇,連藏在青牛峪、龍石溝的妻小至死都不敢相認,不敢讓他們光明正大的續你們老潘家、老郭家的香火?你們不要瞪眼看我,你們暗中在青牛峪、龍石溝蓄養妻小之事,在黃橋寨一戰之前,我就查清楚了。不過,我做人做事比你們想象的有底線!你們啊,一個個殺人如麻,看上去都不拿自己項上的頭顱當回事,但竟然滿腦子還想著續香火這事,真是可笑、可歎啊!”
潘成虎看向郭君判,他都差點從郭君判的眼睛看到自己的驚容:他們真有一線可能,玩得過這頭看上去連鳥毛都沒有長齊的莽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