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景臣沒有疑惑多久,就有一騎從千餘步外的龍津橋馳到朱雀門城樓下,揚聲稟道:
“率部襲汴梁者,乃南朝靖勝侯、禦虜將軍徐懷,剛遣人將戰書送上!”
“什麼?靖勝侯徐懷!”楊景臣心裏一驚,這一刻幾乎懷疑是自己聽岔了。
徐懷雖然在南薰門升起白虎帥旗,但朱雀門這邊距離到底是遠了一些,沒有人趕到城樓下稟報,他們還沒有察覺到異常。
這時候楊景臣忙不迭的吩咐人,將徐懷所送戰書送到城樓上來。
“楊老狗叛臣逆子也,事敵有辱你親娘,該殺,洗幹淨頸項且待我徐懷來取!”
戰書寥寥數語數十字,看得楊景臣額頭青筋暴跳。
徐懷在戰書最後用了靖勝侯與禦虜將軍兩枚印章,以示身份。
城樓上的皇城司諸將吏看到這戰書,沒有人想著去評價戰書用詞粗俗、字跡稚嫩,心裏都是一涼,直覺有寒氣從尾椎骨竄上來。
楊景臣於雄州投降之後,雖說其部主要在河北路境內,與燕薊降附軍一起協助赤扈人攻城拔寨,但河東及雲朔諸降附軍,這些年在徐懷手裏吃了多少大大小小的虧,楊景臣、楊從宗及雄州將吏還是知道的。
此外,朱雀門城樓之上,除了雄州追隨楊景臣、楊從宗父子南下的將吏外,還有很多原京畿禁軍的投降將吏;也有奉李汲、王戚庸等命令趕來觀戰的投降士臣。
他們對徐懷的出身及這些年折騰的事,就更清楚了。
此前雖說南薰門在驟然間失陷,普濟、廣利兩門也有可能不保,但汴梁東西兩翼並沒有賊軍逼近的跡象,派出城刺探軍情的斥候,這時候也差不多摸清楚南薰門內外聚集的賊軍也就萬餘人而已。
之前拔格也判斷賊軍之中的精銳戰力很有限,也就兩三千左右。
至少在楊景臣登上朱雀門城樓之時,大多數人的心裏還是相當安定的。
最悲觀的想法也不過是堅守裏城、皇城等候援軍過來就好,汴梁外城再被戰火摧殘一次,又有什麼妨礙呢?
現在他們還敢有如此樂觀的想法嗎?
來人可以率三千騎兵千裏迢迢奔襲太原,在十數倍敵軍之中斬殺曹師利、李處林等大將,最後全身將十萬太原軍民救走的靖勝侯徐懷啊!
誰敢保證徐懷不會殺入裏城、皇城?
有些心誌不堅者,都想悄悄離開朱雀門,這一刻卻是沒有人懷疑是不是徐懷親至汴梁。
事前是沒有人想到徐懷位及一鎮藩帥,竟然還會親率人馬突襲河淮腹心之地,但事情真正發生了,卻又不容人質疑。
畢竟徐懷敢率領三千騎兵,跑到更為遙遠的太原,攪一個天翻地覆,此次率部突襲汴梁,又有什麼不可能?
至少在路程上,從楚山到汴梁,要比當初從蒲州到太原近太多了。
從汴梁到楚山軍控製的召陵殘城,僅有三百裏路程而已;從汴梁到嶽海樓所部剛剛放棄、新落入楚山軍手裏的新蔡城,也就五百裏路程,距離都要比世人想象中近多了。
“狂妄小兒,竟然妄想取老夫頭顱!”楊景臣看左右將吏神色惶然,暴喝一聲,將戰書撕得粉碎,沉色看向左右,問道,“諸君,難不成真被這小兒狂妄之言嚇住了吧?”
“父帥,孩兒這就親自雲會一會靖勝侯,看看楚山精銳真有傳說中這麼恐怖!”楊從宗沒想到徐懷僅僅是表明身份,竟然就能直接壓製他們這邊的士氣,主動請戰道。
他可不想被徐懷的名頭嚇住,選擇困守裏城,坐看徐懷率領這點賊軍在外城肆意妄為——真要這樣,他楊家還有什麼資格得王帳器重?
“我與少帥一並出戰!”拔格沉聲說道,“南下以來我部所過之處,守軍皆望風披靡,雖說二十數戰皆大捷,我一杆長槍斬下首級也有百餘數,但實在差了一點意思——我也想會一會這個靖勝侯,是否真如傳說中那麼厲害!”
“拔格將軍願與從宗一並上陣,老夫親執戰鼓為拔格將軍壯聲勢!”
楊景臣對其部雄州兵馬自視頗高,但不會盲目自信到能與楚山精銳比肩的地步。從他心裏來看,關鍵還是死守裏城不失,就不怕靖勝軍能折騰出什麼水花來。
不過,外城真被徐懷攪得天翻地覆,再坐看楚山軍離雲,他楊景臣也絕對沒有辦法對宗王府交待。
現在難得拔格說要親自率赤扈精銳與其子楊從宗一並出戰,楊景臣怎麼可能還繼續推三阻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