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鋒軍突騎陣列以輕重騎混編,雖說根本目的是為鑿穿敵軍的步騎陣列,但倘若遭遇到的敵軍訓練有素、兵甲精良,所布陣列又極其堅實厚重的話,突騎陣列無法以淩厲攻勢將其快速鑿開,就容易反被敵軍牽製住。
這時候人馬皆披重甲的重裝騎兵,難以靈活轉寰進退,就會淪為敵軍長矛、長戟的活靶子。
以輕重騎混編的突騎陣列,最不怕的則是敵軍輕騎兵的撲咬——
曹師雄要比想象中更為謹慎,並沒有沿北滍水北岸的河穀地,派遣大隊步卒倉促進入東側戰場參與混戰,而是將一支支甲卒,以整飭有序的陣列加入正麵戰場,加強對楊祁業這支孤軍的包圍。
徐懷居前突擊的目的,主要是將敵軍進入東側戰場的騎兵吸引住,避免急行西進的左驍勝軍遭其迎頭痛擊。
這時候,徐懷便也放緩在東側戰場突擊衝殺的節奏,讓更多披掛鏈鎧、不畏弓弩的重甲騎進入側翼,以長槊、長矛斬劈攢射,拒擋敵騎逼近;輕騎兵則進入內側,或以弓弩射敵,或趁敵陣散亂,從間隙突擊殺出,像一隻刺蝟,令敵騎兵力再多,也無從下口,卻被刺得滿身是血。
月輝如水照耀大地,四周坡崗以及北滍水冰麵上的積雪,使得夜色越發的清亮,近處纖毫畢見,遠山也都朦朧的露出剪影般的雄闊起伏。
人嘶馬嘯,烈寒朔風吹折草木。
回到白虎戰旗附近的徐懷,坐在馬背上環顧戰場,手持拓木長弓,窺著哪個敵卒忘情廝殺,抬手便是一支冷箭射去。
敵騎一波接一波的攻勢,被無情的粉碎,到處都是殘刀斷戟,插滿冰封土地的羽箭,就像是枝葉凋盡的灌木叢,一具具屍體橫七豎八的倒在戰場上,一匹匹插滿羽箭的戰馬還沒有徹底死去,倒在血泊中掙紮著想再次站立起來,發出無助的悲鳴……
在左驍勝軍甲卒趕赴東側戰場之時,敵將曹成總算認清殘酷的現實,率領殘部往兩翼退去,就像被礁石擊碎的海浪,狼狽而散亂。
不過,徐懷並沒有趁勢追擊掩殺。
一方麵,突擊騎陣的機動性,到底要比輕騎差一些,追亡逐潰非突擊騎陣所擅長;另一方麵選鋒軍才剛剛成功掩護左驍勝軍急行進入戰場後,但遮蔽側翼的重任並沒有就此完結。
左驍勝軍將卒從汝州城急行十數裏而至。
身穿三四十斤重鎧甲、手持刀弓盾矛的將卒,體力消耗極劇。
這時候左驍勝軍的陣列更是散亂不堪,側翼比雞蛋殼還要脆弱,一擊就碎,根本就抵擋不住重新組織的敵騎從側翼發動進攻。
選鋒軍第二廂史琥所部,雖說短短小半個時辰的接戰,傷亡也重,但此時在徐懷的率領下,還是鬥誌昂揚的往北滍水方向聚集,像一把淩厲的戰刀,護持於左驍勝軍的左翼。
烏敕海率先鋒軍第三廂甲騎,則輕鬆撕開兩隊敵騎的封鎖,從往另一側靠近左驍勝軍,將右側驚魂未定的數百敵騎隔斷開來。
王憲率領三百馬步兵,馳至楊耀宗所率領的前鋒甲卒前側,直接在戰場放棄充當腳力的馱馬,組成楔形攻擊陣列,以重盾居前,先行往楊祁業率孤軍苦苦支撐的正麵戰場推進。
正麵戰場上的河洛敵軍,以色目甲卒以及追隨曹師雄多年的朔州漢軍精銳為主,這些敵卒裝備精良、作戰經驗豐富,他們在正麵戰場形成內外兩層陣列:
內圈以少量精銳將楊祁業所部孤軍困住,令其難以突圍,並不斷用弓弩射殺、消耗楊祁業身邊所剩不多的左驍勝軍精銳;外圈則以一支支百人隊為單位,組成嚴密的防禦陣型。
夜色是那樣的明亮,百人隊列之間的草木都清晰能見,彼此就能很好的援應作戰,同時其陣列之中還部署偏廂車、盾車、弩車等少量戰械——汝陽陷落太快,河洛敵軍從紫邏口、廣成驛的大營出兵西進也較為倉促——即便楚山右軍精銳俱至,倉促間想要撕開敵軍如此嚴密的防禦陣列,也非易事。
不過,從整個戰場上,楚山軍與左驍勝軍依舊是楔形陣布局。
隻不過此時組成楔形陣三角前端的乃是王憲所率三百甲卒,也最先與正麵戰場的敵軍接戰。
布陣嚴密的敵軍確實很難撕開,雙方就像兩根撞城巨木狠狠的撞在一起,發現誰都不能將對方撼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