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懷當年千裏奔襲太原接十萬軍民南下,最難走的一段路其實僅有橫跨呂梁山三四百裏行程,更關鍵的前程河中地區還是安全,並無敵軍攔截。
他們現在所麵臨的形勢,實際要更為岌岌可危——在軍事上也是最最忌諱的孤軍深入之形。
了解到這點,蕭純裕心情又沉重起來,喃喃自語道:
“布曲寺或無能力威脅我們,但看到我族近十萬族眾南下,芒康崗、繃波崗等吐蕃勢力,很難說還會繼續無動於衷……”
環境太惡劣,也就意味著這片土地所能承載的人口受到嚴峻的限製,也意味著對生存空間的爭奪更為殘酷、激烈。
“……吐蕃分裂日久,嚴峻惡劣的氣候、環境令其內部溝通交流極為有限,對外部的了解就更少了——據我們這段時間的了解,以及對戰俘的審訊,布曲寺上層絕大多數僧侶對中原的認知,甚至還停留在前朝時期,也無人知悉赤扈人已經占領隴右、河西以及西域絕大部分地區,”張雄山說道,“這是對我們最為有利的一麵……”
說白了他們的打算就是利用信息差,利用吐蕃諸部對外部形勢的陌生無知,哄騙他們以為大越還是這片土地最強大的王朝,以為契丹殘部僅僅是從朵甘思過境投附大越而去,而非是要在朵甘思南部或臨近朵甘思的大理國善巨郡境內爭得一片棲息地。
當然,他們之前一直擔心朵甘思吐蕃諸部,在經過這次擾動之後,會與赤扈人聯絡,又或許赤扈人覺察到契丹殘部有南下的跡象,會派使者聯絡吐蕃諸部。
那樣的話,會令形勢變得更加複雜。
現在從石海、蕭純裕這裏了解到蕭林石此時很可能已經率族眾南下,張雄山、王舉反複能稍稍放心。
畢竟契丹族眾還有十萬之眾,同時還將攜帶數十萬頭牲口南下,雖然會極慢拖慢南下的速度,但這麼一股力量橫亙在朵甘思與朵思麻之間,能暫時切斷朵甘思吐蕃諸部與北麵的聯係。
信息差才是他們武力震懾與哄騙能維持下去的關鍵。
至於契丹族眾南下後,要如何在朵甘思南部地區或大理國西境善巨郡紮下根來,又或者在色莫崗等吐蕃勢力與赤扈人有過充分接觸之後,最終選擇歸附赤扈,又要如何應對,那些都是等蕭林石南下後與石海等人要去考慮的事情。
張雄山、王舉他們暫時還無需為此事頭痛。
這時候石海總算對諸多事情都搞清楚了,將身前木案移開,朝京襄方向恭恭敬敬的伏身行禮,嘴裏呼道:
“我族此次倘若有幸得存,全賴使君大義!”
大越目光短視,兩次北征伐燕,不僅使得自身傷亡慘重,將孱弱不堪的底細暴露在赤扈人的眼前,也直接斷送掉契丹最後掙紮的機會,契丹殘部包括石海在內有很多將領對此是耿耿於懷的,也一直反對與楚山合作、保持戒心。
直到這一刻,石海才將內心深處的戒備放下。
不管怎麼說,就算京襄出兵有更深的意圖,也與小郡王蕭柏的身世有很大關係,但石海心裏更清楚,京襄將四千援師送到萬裏之外來接應他們,要付出多大的代價、要承擔多大的凶險,而血淋淋的殘酷事實也是證明了,倘若沒有京襄援師及時趕來接應,他們或許會有人存活下來,但契丹這個民族或許從此之後將不複存在了。
王舉、張雄山、史珣等人代表京襄給石海還禮。
現在了解到蕭林石極可能已經率族眾南下,眾人商議一番,決定對原定的行動方案進行調整,由史琥、孫延觀、蕭泫、徐憚等將各率數百精銳,從神玉山麓北上,沿途加強對芒康崗北部及色莫崗等地的吐蕃部落的威懾,尋機多殲滅幾股還敢覬覦通天河沿岸的蕃騎,為契丹族眾南下進一步掃清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