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妙璃’的那一聲“娘”就仿佛觸動了茅家娘子身體裏的哪根神經一般,讓她不由自主的睜大了眼睛,原本一直處於渾噩狀態的大腦也前所未有的變得清明起來。
“是小花兒……是我家小花兒的聲音……我聽得出她的聲音……我能聽得出她的聲音……”
一直規行矩步,任由楚妙璃施為的茅家娘子,突然像瘋了似的,從她所坐的地方魚躍而起,朝著楚妙璃的方向疾撲而去。
俗話說的好,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走路。
同樣被楚妙璃那一聲“娘”震得不輕的圍觀者們見此情形,趕忙手腳並用的將茅家娘子又重新給硬拽了回來。
一些慣常與她打交道的婦人更是語無倫次的勸說著她,讓她千萬別胡來,別驚走了她好不容易借著陰姥上身的苦命閨女。
她們一麵說還一麵用充滿敬畏和震撼的眼神偷瞄楚妙璃。
顯然,她們是徹底地被楚妙璃這種一言不合就請魂上身的舉動給驚嚇到了。
要知道,這走陰人也分三六九等。
替鬼傳話的和直接請魂附身的,簡直就如同天壤之別一般,壓根就沒有絲毫可比性。
由於楚妙璃打破常規,主動現身於人前的緣故,在場圍觀的吃瓜群眾對她——並不像其他的陰姥一樣信任,相反心中還充滿了質疑。
若非如此,那姓王的店鋪老板,也不會讓小夥計把找女兒找得整個人都有些瘋瘋癲癲的茅家娘子給硬拽過來做小白鼠了。
不過這樣的念頭,在此時此刻徹底的化為烏有了。
畢竟,他們就算再臉大,也不會愚蠢到把一位能夠成功請魂上身的陰姥當騙子一樣看待。
而他們之所以沒有繼續質疑楚妙璃是不是在用口技模擬那小花兒的聲音哄騙大家,是因為茅家娘子母女倆的口音相較於本地人而言,頗有特色。
茅家娘子從前和丈夫還有女兒生活在一個叫潞由的遙遠小縣城裏,若非因為茅家娘子的丈夫意外離世,她們母女倆個根本就不可能千裏迢迢的跑到這裏來投奔親戚。
常言道,鄉音最是難改。
盡管茅家娘子母女倆個在這裏已經生活了很長一段時間,但是她們的口音,依然帶著幾分潞由話的味道。
恰巧,這潞由話又十分的拗口難學,在場眾人可不信楚妙璃能夠無師自通的在這麼短的時間裏,突然學會潞由話,並借此來糊弄他們。
當然,除了這個緣由以外,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的就是此時此刻出現在他們麵前的走陰姥姥雖然表麵瞧著還是一副白發蒼蒼,垂垂老矣的模樣,可實際上,不論是她那雙仿佛會說話的悲涼眼睛還是那帶著幾分輕顫的宛若黃鶯出穀一樣的聲音,都在無時不刻的告訴著在場所有人——這是一個少女,一個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而在韶華之年突然枉死的少女。
經過大家一通七嘴八舌的解說,茅家娘子總算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衝動舉止險些害了好不容易借了陰姥身來與自己相會的女兒。
不知道該怎樣彌補自己錯誤的她雙膝一彎就要跪倒在地上給陰姥賠罪,一直都在旁邊乖巧做隱形人的毅哥兒見此情形連忙麵色大變地用小孩子特有的奶腔急嚷了一句:“不能跪!”
而知道他跟著陰姥一起過來擺攤的圍觀眾人連忙將一臉誠惶誠恐的茅家娘子硬拽了起來。
從小就備受祖母熏陶的毅哥兒見大家把注意力都投注到他身上以後,渾身條件反射的就有些緊張,不過即便如此,他還是很努力地擺出一副鎮定自若的模樣,小大人似的對茅家娘子以及周遭眾人解釋道:“現在坐在這裏的這個人,雖然表麵上看著是我的奶奶,可實際上,她卻已經是茅家娘子的女兒了。在我們玄門一道上,父拜子、母拜女,那是要被天打雷劈的!”
毅哥兒可不想自己的祖母因為這樣荒謬的——完全可以避免的——原因而受到天道的懲戒。
被剛剛毅哥兒那一聲大喝驚嚇得臉色都變了的眾人在聽了他的解說後,幾乎不約而同的在臉上露出一個恍然大悟的表情,而因為楚妙璃剛才的那一聲呼喚,而腦子越發顯得清明的茅家娘子也徹底打消了向楚妙璃跪拜的念頭,老老實實地按照楚妙璃剛才的吩咐,繼續在楚妙璃的對麵坐了下來。
由於剛才茅家娘子的那一通折騰,已經把頭抬起來的楚妙璃又再一次的把頭給低下去了。
完全不知道麵對此情此景該如何施為的眾人連忙把求助的眼神再次望向毅哥兒。
希望能夠從他這裏得到點什麼補救之法。
所幸,毅哥兒也沒有辜負他們的期望。
自幼都被楚妙璃附身的這具軀殼的原主人當做未來繼承人培養的毅哥兒一看大家那充滿求助意味的眼神,就自動自發地再次對他們開口說道:“茅家娘子的女兒雖然已經不是人了,可她歸根究底,是我奶奶用茅家娘子的九滴眉心血為引,成功召喚過來的,因此,茅家娘子隻需按照我奶奶剛才的吩咐,再喚她一回也就是了!”
毅哥兒的話,讓在場所有人都長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