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宋公寓所大廳,宋哲元對歐陽雲這個美國回來的“晚輩”好感大增。“嶽武穆再世”——好大頂帽子,宋公摸摸自己的腦袋,有想偷笑的感覺,“這個,你就是在北平血洗日本黑龍會的歐陽雲?”
“正是晚輩。”
歐陽雲這三個字一出現在這裏,三個漢奸就有些坐不住了——如果把他們比作蒼蠅的話,那麼“歐陽雲”確實當得起蒼蠅拍子這個角色,當然,前提是得讓他們知道“河北事件”就是眼前這個小年輕夥同楚天歌做的,而且對那兩個漢奸社長執行死刑的正是此人。很可惜的是,三個大小漢奸並不知道這些,所以,他們現在的心情是另外一種急切——如果把這個消息給主子送過去,那就是大功一件啊!其中一個老小子夠奸,立時激動的站了起來,一開口就語帶玄機:“恭喜宋公,皇軍現在正在懸賞捉拿此人,您要是——”
“放肆!”宋哲元才聽得眉頭一皺,郭彪已經吼了起來:“黃揦子,你把我們軍座當什麼人了?歐陽雲、楚天歌兩位義士殺日本鬼子,那是為國除害,是中國人都拍手叫好,怎麼?你以為我們軍座也會像你們一樣沒誌氣?丟祖宗的臉?!”
“黃揦子”正是黃姓漢奸的綽號,這老小子在天津仗著有日本主子撐腰,向來也是囂張跋扈慣了的,但在這裏,卻隻有忍氣吞聲的份,立刻氣得臉色發青,強詞奪理說:“你個軍漢懂得什麼?宋軍長是要和皇軍合作,在察哈爾成立自治區的!”老小子氣糊塗了,口不擇言之下,將老底都漏了。
且不說宋哲元是不是真有這心思,就是真有,現在也得立刻表態撇明了。歐陽雲和郭彪都不是傻子,兩人之前的話都留著機關呢。歐陽雲看了看郭彪,對他更加高看一眼:他剛才的話,明著是借機吐露了自己的心聲,實則上卻將了宋一軍。宋哲元城府海一樣深,眼光自然也毒的很,對這些小機關一目了然,所以,他雖然有些責怪的瞪了郭彪一眼,接下來卻不得不仗義直言了:“黃河相,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我什麼時候說過要和日本人合作了?哼,看你是以前舊識,這才容你到府上來敘舊,你倒好,竟敢當麵潑我汙水?怎麼?當我宋某好欺負麼?!”
黃揦子話一出口就後悔了,現在見宋動了真怒,想起此人昔日的一些手段,嚇得出了一身冷汗,急忙說:“宋公莫怪,河相孟浪了,恩,在下先告退了。”說完朝其他兩人使個眼色,便要離開。
歐陽雲眉頭微皺,看了看宋哲元,可巧,宋哲元也正看這他,目光相遇,後者微微一笑。他一省,朝那三個漢奸大喊一聲:“三位慢走,”目光在三人臉上打著轉,笑著問:“你們知不知道胡恩溥、白逾恒為什麼沒有被砍腦袋?”
這問題很突兀,三個漢奸卻聽得大驚,宋哲元和郭彪對視一眼,眼中是同樣的疑問:莫非,河北事件也是他們做的?
歐陽雲笑容欲發燦爛,兩排潔白的牙齒都露了出來,隻是落在黃揦子三人眼中,卻有種陰森森的感覺。他笑著說:“因為他們雖然是漢奸,但畢竟還是中國人,所以他們的家人才沒有事,本人也沒掉腦袋!否則,很難說‘河北事件’會不會又是個慘案!”
話說到這份上,意思實在明顯了,等於承認胡恩溥、白逾恒就是被他們殺死的。這一下,歐陽雲蒼蠅拍子的身份算是坐實了。那三個漢奸,也一下子變成了名副其實的蒼蠅——漢奸之所以會成為漢奸,蓋因為他們比一般人怕死,同時,還比一般人聰明——雖然盡是些小聰明。三隻剛才還圍著宋哲元嗡嗡叫的蒼蠅,以黃揦子為首,立刻聽出了歐陽雲的話外之音,馬上股栗著表態:“宋公、歐陽先生,我們今天什麼也沒看見,什麼也沒看見。”
歐陽雲笑笑:“很好,看見了也忘掉吧。外人都以為我們隻有兩個人,實則上呢,嗬嗬,”他看向宋哲元,說:“宋公,您放心,歐陽來您府裏沒有避難的意思,如果誰敢汙蔑您收容殺人犯,嗬嗬,我敢保證,不出十天,某些人全家都會死光光!”
這話說得很狂妄——威脅,**裸的威脅。
三個漢奸莫名的心裏一寒,脖子上涼颼颼的,但是還沒有完。
在他們心中和日本人很曖昧的宋公冷冷地說:“歐陽先生,你這話說得可不地道,怎麼?抗日雙雄到了宋某這裏,29軍如果連你們的安全都保證不了?那怎對得起全國人民贈送的‘抗日先鋒’這個名號?哼,當老子在喜峰口砍那些鬼子是鬧著玩的?你放心好了,今天在這裏的都是好朋友,沒人敢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否則,哼,29軍的大刀片子可沒生鏽!”提起喜峰口,他想起歐陽雲之前說的話,好奇心起,問:“對了,喜峰口慘案是什麼?”
宋哲元這番話講出來,三個漢奸隻覺得脖子上更涼了,29軍的大刀片子,那可是連日本人看見都膽寒的凶器,如果架到他們脖子上——三人不敢想了,急忙拱手告辭,宋府是一刻也不敢再呆下去了。臨走,一再聲明:宋公、歐陽好漢請放心,今天我們沒來過宋府。
歐陽雲樂了,宋哲元比曆史書上記載的敢擔當得多了,而且,聽得出來他是真正想做個“再世嶽武穆”的。笑著,他說:“在北平我們隻砍了日本人二十六口腦袋,結果就成了慘案,您老人家在喜峰口砍了多少日本鬼子的腦袋?那豈不是比‘慘案’還慘的‘慘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