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父親,他很欣賞兒子的這種聰明,可是他還是搖頭道:“夷國畢竟還是夷國,神州的曆史畢竟隻由神州書寫。且,一個帝王,一個有著強大野心的君主,根本不會在乎一朝一夕的評價是如何。隻要最後的功績能夠載入史冊,其間的過程,並不多麼重要。”
話既然說到這,狗剩便隻能無奈的搖頭道:“那我實在猜不出了。”
宋敬濤哈哈笑了起來,看得出來現在的他很是開心也很喜悅,他再次拍了拍狗剩的肩膀,隨意的坐在竹椅上,雙手插在一起,笑道:“因為宋家有兵。”
他看著自己的這個兒子,一字一句慢慢敲打著桌子道:“因為宋家有兵,有三千令人聞風喪膽的玄衣輕騎,這就是宋家的憑恃。也正是因為這三千人馬,宋家才能夠在對朝廷的博弈中,有恃無恐。”
恍然大悟。
狗剩想起了曾在自己剛回渭城時於城門如同黑雲壓城般的玄衣輕騎,心中微微顫了一下,看著自己這個便宜老爹,等待著他接下來會說些什麼。
“若宋家隻是海上行商的商旅,隻是一個百年望族,那麼隻能說這樣的宋家是個毫無依靠的綿羊,而且是被朝廷放養的綿羊。甚至說,是肥肥的家豬,隻等著養足後的一刀。而宋家卻有兵,這樣一來,朝廷再想對宋家動手的時候,就要多想想後果會有多麼的惡劣。因為如果真的用強,便很容易在吳國中掀起一道逆流。作為君主,作為吳國最高的統治者,這是絕對不允許,也是不被考慮的。”
宋敬濤看了狗剩一眼,繼續道:“所以宋家才可以這麼強勢,敢於和朝廷叫板,甚至在對上紫衫重甲和常勝將軍上官鐸的時候,都能不輸底氣。”
“這,就是宋家的倚仗。”
宋敬濤說完這話,平靜的看著他的兒子,等待著這個孩子說點什麼。
而狗剩卻陷入了沉默,好大會兒,才吐了一口氣,笑著搖了搖頭。
宋敬濤很不解,所以他問道:“在想些什麼?”
“我在想......”狗剩苦笑道:“有這樣的家底,我會不會死的很慘。”
有這麼深厚的家底,甚至能和朝廷分庭抗禮,卻落在了我這個毛頭小子手裏。那麼接下來的日子裏,有誰會放心又有誰會安心,有那麼多人環伺在身側,我一個毫無根基的家夥,死的有多慘就可想而知了。
宋敬濤沉默了一會兒,道:“你要安心。”
狗剩道:“我在試著安心。”
宋敬濤忽然笑了,輕聲道:“你招攬了嘉南和竇健,又以嘉南的往事招攬了一個眠月樓的娼妓,足以說明你已經開始上心。我能告訴你的,就是安心。既然你有想法,我便會在接下來的日子裏逐漸給予竇健很多東西,以此豐滿你的羽翼。你想做什麼,大可以去做,所謂安心,便在於這裏了。”
狗剩隻覺得背後有一股微寒,然而他很好的掩飾住了自己所有的驚訝,道:“我明白了。”
宋敬濤笑了笑,“你在渭城做的事,總不能想著可以瞞過我,而我要告訴你的,就是將眼界放寬。你可以記著關於你母親的仇恨,我也期待著你能站在我的麵前和我算算老賬的那一天,但是你更多應該考慮的,則是如何掌控整個宋家......”
略微看了看狗剩漸漸抓緊的手指,宋敬濤沉聲道:“在此之前,我的兒子,變強吧。在這裏,在宋家,想要安然無恙,你隻能越變越強!”
這句話,就是這句話。
狗剩剛剛回到渭城的時候,宋敬濤便向他說了這麼一句話。
狗剩點了點頭,同樣了回了一句當初說過的話。
“會的。”
宋敬濤很欣慰於狗剩說的這句話。作為一個大族的家主,他並不需要太多的親情,他需要的,或許隻是一個能夠有實力和手腕的接班人,隻要做到這一點,哪怕真是有父子二人相對而坐好好算賬的那一天,也無所謂了。
他再次拍了拍狗剩的肩膀,道:“回去吧,夜裏依然有些涼,早些回去早些休息。”
狗剩點頭致意,道:“父親大人也早些休息,兒子告退。”
......
......
狗剩走後的小築重新回歸了寂靜與沉默,宋敬濤有點疲憊的揉了揉眉心,忽然站起來走出竹屋。門外有趙銘在側,見到宋敬濤出門,躬身問道:“三爺去哪?”
宋敬濤疲憊的皺起眉頭:“去夫人哪裏吧,我有些事情要問一問她。”
趙銘心中微凜,點了點頭,隨手從竹屋的簷角取下燈籠。
三太太......真的是一個不怎麼聰明的人啊。
趙銘這般想著,無奈的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