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三杯杏花春釀謝平生(2 / 2)

一封朝奏九重天,宋家得償所願開放海禁,在神州濱海國家為防倭寇一個比一個嚴防死守把緊國門的時候,首開先例,與外通商,震顫了天下神經,奠定了宋氏基礎。隨後在朝廷的默許下,宋家總領國內海路生意,以絲綢、茶葉、瓷器等神州特產為根本,橫渡大洋,貿易直達歐羅列國、南海諸島、東瀛島國等等地區。在極短的時間內賺了讓人目瞪口呆的百倍千倍利潤。一本萬利盆滿缽滿,瞬間讓吳國國庫擺脫了積貧積弱的尷尬局麵,也在短短就幾年時間內,造就了獨霸海路生意威風赫赫的宋家聲名。世人都道宋家富可敵國是海龍王的親外甥,可又有哪幾個人知道,宋家一年交付朝廷的稅銀,又有多少,當年與朝廷簽訂的利潤分割經年累月一漲再漲,甚至一度到了要暗地裏三七分成的局麵。在朝廷嫌宋家尾大不掉可堪內患的時候,宋家又何嚐不是把朝廷看做了喂不飽的嗜食饕餮。

士子書生都說,商人逐利,銅臭熏人,汙了士林耳目,然而若是沒了銅臭,吳國那些燁然若神人的王公貴族,豈不是又得哭爹喊娘嚎啕不已?若是沒了銅臭,吳國國門能否長久安然誰人又說得準?再囂張一點,甚至說若是沒了銅臭,吳國上上下下,去哪找任由士大夫們歌功頌德的盛世安康!

所以這第一杯,謝銅板,有人唱古來王侯生貧賤。

第二杯,謝肝膽!

數一數流年往事,宋家老太爺常說人心叵測鬼胎無數,驀然一回首,不管是廟堂還是江湖,總少不得勾心鬥角爾虞我詐。然而老太爺也曾唏噓感歎,今生來世二擇其一,有兄弟在側,才是最最難得。當年在吳國肆意縱橫狂放灑脫的拚命三郎宋敬濤並不是很理解這句看似拗口其實很直白的話,總是以為詩酒奇絕,踏遍天下山山水水才是男兒豪情。孤身仗劍走江湖,千古情仇酒一壺,這是何等的自在瀟灑,何等的倜儻風流。後來踏遍了半個江湖,聽了太多說書人口中的風風雨雨,贈了太多萍水相逢江湖情義,才明白原來江湖也就是這麼回事,所謂的快意恩仇不過是滑稽的笑談,傾囊相授後換來的或許不是湧泉相報,而是刀劍相向。在莫管他人瓦上霜的時刻,哪怕是隔夜還於你同寢同榻誓同生死的抵死手足,落難時隻冷眼旁觀而不落井下石,都算是極講情分的了。逛蕩了許多年的宋敬濤在被老太爺拉進祠堂逼著和江北姚氏聯姻後,開始心如止水默默聽從安排。原因隻是老太爺指著鼻子正色問他,你行走了許多年江湖,倒是告訴我,哪個人是你宋敬濤的肝膽兄弟,哪個人願意為你兩肋插刀!他想了許久,終究訥訥無言,答不出一個字來,後來老太爺便拂袖而去,留他在祠堂靜跪一夜。

說起來,此生兜兜轉轉,當真是一個肝膽相照的都沒有啊。

自然,除了眼前麵容枯槁的“老人”。

原來我宋敬濤將死之時,才得一肝膽兄弟——此生可了去一樁憾事了!

所以這第二杯 謝肝膽,相照無端,付命也開顏。

第三杯,謝豪權!

宋家並非王公貴族,自老太爺去世之後,家中也再也沒有了入朝為官的人,或許老太爺早就預料到了三世而折的境況,所以才立下這門規矩。其實說來,宋家這許多年,雖不是豪權,但與之打交道最多的,還是豪權。當年的拚命三郎策馬京都,渾然不將任何人放在眼裏,管你是王公貴族還是侯門子弟,管你是儒袖書生還是惡霸紈絝,隻要看不順眼,就敢橫眉冷對。再不順眼,幹脆拉來架勢好好打上一架。所以不消幾日,滿京城就都聽說宋家拚命三郎的事跡了,宋敬濤還常常沾沾自喜,端的是快意瀟灑,無拘無束。京城權貴對彼時的少年郎都抱著能忍即忍的態度,渾然不顧他大鬧京都的跋扈樣子。那時的少年並不明白為何京城這麼多豪門望族統統對自己緘默無聲,後來才漸漸知曉,若不是人人都暗地裏知道聖上對宋家開放海禁的奏請格外青睞,誰會任由他橫衝直撞不知收斂!也是漸漸的才明白,原來若論起豪權,宋家才是真正的豪權無雙。

所以這第三杯,謝豪權,生殺由斷,直把那少年心性蕩個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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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杯酒過,已是日暮薄靄,緩緩偏西。壇中杏花春釀還有不少,然而宋敬濤和趙銘都已經有些醉了。宋家三爺微微伏在桌上,抬起頭喃喃自語:“這第四杯呢,該謝點什麼?”

趙銘臉上露出一絲微笑,站起身來輕聲道:“三爺,他來了。”

宋敬濤抬起眼皮,看了看窗外晴空,歎了口氣,笑道:“這第四杯酒,該謝謝他了。”

趙銘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垂頭示意,轉身離去。他推開門,望著小築前的那兩個人影,語氣平靜而淡然:“七少爺,請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