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日當空,天色晴好,片片白雲點綴其間,偶有微風劃過,臨安城內那是三步一崗五步一哨,更多居民都擁擠在街道巷子內,或是在樓宇窗邊,神色複雜地等待著。
今天,是李易麵聖的日子,宣武軍、宣毅軍早就列隊維持秩序,臨安府的公人也傾巢出動,背嵬軍早就控製午門、東華門,個個身披輕質皮甲,手持兵刃威風凜凜。
李易騎在白馬上,那是身穿紫袍冠冕打扮,腳蹬黑鯊皮短靴,腰係金絲邊青玉帶,在史嵩之、賈似道的陪同下,向午門和東華門而去。
當然,他的前後還有數百背嵬軍和羽林騎護衛,這些經過專門挑選的年輕士卒,身穿嶄新的軍衣和耀眼的輕便鐵甲,個個騎在高頭大馬上,背負箭囊和強弩,顯得無比威風。
策馬行走在寬敞的禦街上,他的心情相當的平靜。
從亡命天涯來到臨安,到風雲蜀川的再次到來,風風雨雨那麼多年,以最冒險的戰術終於再次走進臨安,可謂是步步驚心,實在是讓人感慨良多!
如今,看著兩側臨安生民的目光,他並沒有感覺太多的敵意,完全沒有那純屬自我安慰,戰爭豈能不死人?那些亡故者的家眷豈能沒有恨意!
不過,這些事情似乎和他太遠了,哪怕是頒布了撫恤的條款,也並非他去事事關心,地位決定了他不再可能事必躬親,或許這就是合格上位者的姿態。
現在,他就要用強勢的姿態,去麵見那位曾有一麵之緣的天子!
“兩府執政率諸公在午門相候,可以快些。”史嵩之善意地提醒李易,你是憑著武力打進來的,兩府三省六部諸多重臣,還有那些飽讀詩書的大儒,迫於形勢才不得不遷就。
有許多人壓根就告病在家,也不怕你強弓勁弩,能來的在某種程度上都能結個善緣,或者多少認同某些理念,對今後穩固地位有著莫大的好處。
李易稍加沉吟,也沒有拒絕史嵩之的善意,嗬嗬地笑道:“這是自然,還要請相公周旋才是。”
史嵩之鬆了口氣,李易就算是再通情達理,難免少年意氣,些許小小的錯誤,就有可能引發很嚴重的潛在威脅,他還要借助其完成胸中的抱負,自然要提醒再三,看來自己還算看對了人,對方並沒有太多的盛氣淩人,依舊很好把握做事的分寸,很欣慰地道:“製閫果然。。。。。”
正說著話,忽然斜對麵三層小樓長窗銀光閃過,他也是老於沙場的人物,立即意識到怎麼回事,下意識地喊道:“小心。”
朝天門內望仙樓,流星般冷箭劃過虛空,李易遇刺!
“什麼。李易遭遇強弩刺殺?”餘天賜得到急腳子傳報,當真是又驚又怒又喜又憂。
驚的是有人刺殺李易,怒的是有人膽敢刺殺李易,喜的是有人刺殺李易,憂的是有人膽敢刺殺李易!十餘萬蜀川大軍可不是鬧著玩的,搞不好那些驕兵悍將真要暴起殺人,臨安百餘萬生民將士屍橫遍野,想都不敢想象的局麵。
別之傑、遊似、許應龍、林略等執政也是愕然不已,紛紛想到了傷害李易的後果。
宮門關防被背嵬軍所控製,這群人可是對李易忠心耿耿,要是有個三長兩短,豈不是玉石俱焚?聽聞那幫驕兵悍將和蒙古人打仗,手段是相當的殘酷,動不動就屠殺戰俘,轉戰敵方簡直雞犬不留,沒有了李易的約束,想想就讓人冷汗淋漓,大家不知如何是好。
“這該如何是好?”許應龍急的不知所措。
“李易怎樣了?”遊似還算是冷靜,猛然地問了句。
“當場混亂,隨後就會有信傳來。”急腳子老老實實地回答,自李易沿著禦街而來,朝廷的急腳子是絡繹不絕,隨時稟報所到之處,他來時剛剛發生混亂,全然不知情。
“還不快去再探。”遊似氣急敗壞地嗬斥退了急腳子,才轉身看向餘天賜,沉聲道:“此事,不能擴大。”
餘天賜何嚐不明白利害得失,深以為然地道:“我們同去,萬萬不能讓事態擴大。”
“東華門。。。。”
這話,明顯要奪取宮門關閉,應對可能出現的危機。
別之傑卻擺手攔住眾人,沉聲道:“諸位,是誰伏擊?”
這話擊中眾人心底最不想探討的地方,李易並沒有對臨安屠殺,就算是激戰時下手也有分寸,對待俘兵也沒有那麼苛刻,隨著嘉興倉的糧食大批運進來,根本就不存在激烈怨恨,畢竟大家都要吃飯的,蜀川大軍的到來,以江船卸下大批糧食,讓臨安內外生民反倒生活好了些,能吃飽飯誰願意做毫無意義的抵抗?
更何況強弩是管製性的器械,何人與李易有深仇大恨,要知道就算射殺目標也難以逃脫。
何人,有能力投入死士?
林略眉頭緊鎖,沉重地說道:“現在不是論是非的時候,還要看李易怎樣才是。”
“我們手裏還有多少人?”餘天賜目光轉向別之傑,不得不做最壞的打算。
別之傑歪歪嘴臉色相當的無奈,低聲說道:“除了宮城的三衙衛士,哪裏還有真正掌握手裏的人!”
餘天賜頓時默然不語,蜀川的幾位將帥太精明了,行動也相當的果斷,幾天時間就把臨安城內外數萬將士卸甲,並且幾乎都遷到城外軍營裏,要不是還要給天子留下些許臉麵,估計連三衙衛士都要被解除武裝,清波門內南側軍營本有六千將士,時下僅有幾百無甲仗的人,還要聽從鎮守清波門蜀川將校的調遣。
如今,駐紮皇城大內的衛士,不過千餘人而已,要說抵抗還能頂一陣子,過後又能怎樣?誰也不敢再想。
餘天賜默言不語,許應龍恨恨地道:“可惜孟珙被俘,呂文德、杜杲不得進,可恨,可恨啊!”
道理大家都懂的,杜杲和呂文德雖說是兵敗,卻沒有遭到李易追擊,尚能夠自保有餘,自雙方罷戰他們也就就地休整,也算是朝廷能夠就近節製的部隊,可惜距離實在有些遠,根本來不及做出反應。
最可恨的是,孟珙在王邵軍中,再加上史嵩之的態度曖昧,造成兩支大軍的觀望不前,幾乎沒有襲擊反抗的欲望。
“別的不用說了,無論是哪個想要李易性命,現在都不必去擔心。”餘天賜咬了咬牙,決然道:“你們在此等候,我去看看情況再說。”
“要是有變,如何是好?”林略大為吃驚地道,真的有事情發生,餘天賜去了豈不是自投羅網?
“沒有好不好的,李易要是命不好,諸公隻能退守宮城,要是還有緩和餘地,要是沒有大礙的話,我和他也算是有些舊交情。”餘天賜想想這些年朝廷的作為,自己的話說的似乎太滿,咂咂嘴又說道:“隻能且行且看了!”
眾人各自沉寂,默默看著餘天賜,吃力地被扶上馬絕塵而去,當真是各有滋味不足為人道啊!
當時,李易真的非常危險,到了絕對的生死邊緣,他萬萬沒想到竟然有人刺殺,自己隨行有二百精銳的羽林騎,還有號稱宿衛的百名背嵬軍將士,不僅街道兩側有將士警戒,連樓宇要點也有人把守,想刺殺他千難萬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