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情脈脈 淚問再見可有期49 本章完
一連幾日,鳳烈留在秦宮陪金淩,園子裏,常常看到他們膩在一起的情形——冷淡的鳳烈,也隻有在金淩麵前才會露出絲絲溫和的笑容。
金淩有了新玩伴,一時就把燕熙丟到了腦後。
對此,燕熙隻淡淡一笑,樂得清閑的躲到一邊啃自己的兵書,終日繞在紫珞身邊求教。
有趣的事,每番金淩玩累,就會跑回來找燕熙,皮皮的賴到他懷裏找個舒服的位置,呼呼睡去,才不管燕熙是不是在忙。
紫珞喜歡看到他們相親相愛的光景,卻不愛看到鳳烈站在他們身後落寞陰沉的模樣。
這孩子看燕熙的神色,就好像自己最最珍愛的玩具被人奪走了一般,帶著隱約不可名狀的仇視。
鳳烈不能長留秦宮。
待淩兒生日過後,紫珞決定立刻把人送走。
“烈兒,你的棋藝越來越老練,孺子可教!”
午後,陽春暖閣,暖若春日,金淩晃著小腳丫,跪坐在小凳上,搖頭晃腦的畫著她的Q版漫畫,燕熙坐在邊上,翻著《戰策》,時不時湊過頭去看金淩的畫,低笑著損她畫的醜,直惹得淩兒嘶牙咧嘴的撲過去想咬人。
鳳烈就坐在紫珞對麵,兩個人正在對弈。
紫珞故意讓了他幾步棋後,他已經能穩穩的抓住優勢,將她的棋往死路裏趕。
鳳烈抓了一把棋在手上,隨意的撥弄,有點心不在焉。
隔著一麵珠簾,燕熙嗬嗬笑的將小人兒抓在懷裏,兩人鬧著笑著,竊竊私語,好的不得了。
他看了一眼,棋遲遲沒有落下去。
“怎麼了?”
金淩在這個時候跑了出去,燕熙無奈的一笑,丟下手上的書,過來跟紫珞說:“姨,淩兒說屋子裏悶,想去踢球,熙兒出去陪她走走!”
“嗯!去吧,別走遠!”
“是!”
燕熙行禮離開。
紫珞回過神看到鳳烈依舊還沒下,不動聲色的問:“幹什麼呢?一副魂不守色的樣子?”
“沒什麼!”
鳳烈低聲著,玩著手中棋子,似在斟酌什麼,好一會兒抬起頭,神情遲疑的道:“瓔姨,烈兒能不能回到您身邊,常伴您左右?”
私下裏,紫珞依舊讓鳳烈跟以前一樣稱呼與她。
聞言,她詫異的反問:
“哦?你不恨我了?”
鳳烈沉默,再度斟酌了一番,才道:“如今的滄旃皇朝,天下太平,吉瑞生祥,也許瓔姨說的是對!”
這話說的很平靜,似乎是真心話。
若是換了以前,她會答應,哪怕明知他心懷叵測,她也願意將他留下來,試得教化——
一個無父無母的孩子,身邊若沒有一個大人提點,太容易學壞,何況這個孩子本身就戾氣濃,殺心重。
可現在,不離走了,金賢冒名頂替的在朝上掌權,什麼都得從頭學,她如何能留一個禍根在身邊,萬一被他知道了個中真相,平地必起風波。
她再三思量,要如何措辭,才能令他不受傷的知道她的意思,左右思忖罷,道:
“烈兒,不要再進宮了,皇宮不是個好去處。這樣吧,我給你尋個世外的長者做你的師傅,這才是最最緊要的!”
鳳烈緊緊捏著手心裏的白子,許久鬆了手,任由滿手的棋子自手縫裏滑下,打亂整盤棋,忽冷笑聲道:
“瓔姨剛才不是還誇烈兒孺子可教嗎?當年,您在我母皇榻前如何應答的?您說您會細心教誨我,栽培我成為一代明君,如今,你卻連收我在身邊的膽量都沒有了!瓔姨,謀奪了別人的江山以後,您心裏是不是特別特別的心虛?”
脫口而出的一句話,顛覆了他幾日來所有的努力——原來,他的沉穩和平靜全都是偽裝的。
紫珞聽著一驚,背上直冒寒氣,這孩子的心魔極重,果然是知人知麵不知心,畫虎畫皮難畫骨啊!
她深深的睇視一眼,許久,才淡淡的說了一句:
“我從不心虛,而是不想自找麻煩!”
再沒有興趣下棋,拍了拍手,讓侍婢將棋盤拿下。
玲瓏適時的送上一杯剛泡的熱茶,瞟了鳳烈幾眼,看到了他眼底的冷酷,心頭發毛,直覺這個孩子,心態若是不養好,將來保不定會生出禍事,便以憂心的眼神睇視紫珞。
紫珞心領神會,接過玲瓏的送上的花茶,一邊吹著泛著花香的花瓣,一邊轉著算盤,沉吟罷,說道:
“烈兒,明兒起,你到法華寺拜空覺大師為師,十年之內,靜心修行,若無召喚,不得擅離寺院。哪一天,你若是懂了什麼是以天下蒼生為重,哪一天你就可以出師,到時,你可以雲遊天下,做一個閑雲野鶴的自在人,也可以重新入朝為官,隻要你有那份胸襟,那份才智,隻要你能放開一切,你一樣可以人盡其才,物盡其用。”
空覺大師是名滿天下的高僧,跟著他多讀經文佛書,也許可以化掉他滿心的仇恨。鳳烈一心念著故國,留在外頭,若無人點化,將來必會招來殺生之禍。
鳳烈似乎意識到自己說錯了什麼,臉孔一下發白,靜在座位上一動也不動,嘴角顫了幾下,想說什麼,最終卻什麼也說不了,驕傲的腦袋垂了下去。
紫珞不知道他在想什麼,放下茶盞又看了他一會兒,才歎了一口氣,重新又加上一句:“烈兒,不是我心狠,這麼做,隻是為你好!你這性子真的改一改,留你在宮裏,你改不了!”
“您總是有您的道理不是?”
鳳烈嘲弄的一笑,笑的無比的蒼涼——才十四歲的他,宛若曆盡了人世蒼涼,笑容是如此的孤寂:“要是烈兒執意抗命呢?瓔姨想怎樣對付烈兒?”
“這是懿旨,由不得你願不願意!”
紫珞冷下顏色——臉上頓顯威利之色。
鳳烈豁的站了起來,憋屈的直叫:“可我就是不願意!”
他急急的跪倒在紫珞跟前:“瓔姨,求您不要送烈兒走!烈兒願意改!烈兒隻想留在您身邊……”
“這是不可能的事!”
七個字,幹淨利落的打碎他的希望。
鳳烈渾身一震,忽深吸一口氣,抬頭慘笑一個:“那就請皇後娘娘賜鳳烈一死!”
他想尋死?
紫珞立即皺緊了眉,目光一煞不煞的凝視著:“你就這麼悲觀絕望?”
鳳烈沉寂,半晌,深深一叩首,轉了語氣:
“瓔姨,鳳烈自幼孤寂,從不得母皇歡顏,自遇瓔姨,才識人情溫暖。三年教養之恩,鳳烈刻骨銘記。鳳烈自知無帝王之才,瓔姨問鼎帝位,實至名歸,瓔姨盼天下成祥,兩年大治,國祚果現盛世之相,風烈曾經是有怨言,如今再無異議。今生已別無再求,隻想侍於瓔姨身側,再聽教誨……”
說的很虔誠,可是這少年心思太喜怒無常,如此說法,隻是欲蓋彌彰。
“烈兒,你不是想要聽我教誨,你是另有所圖的吧!為了淩兒是不是?你喜歡淩兒,想陪在她身邊是不是?”
一句話一針見血。
鳳烈再度沉默,久久才道:
“對,鳳烈喜歡淩兒抱著鳳烈咯咯歡笑的樣子。瓔姨,一直以來,鳳烈活的就像行屍走肉,四周皆是黑漆漆一片,不得半分溫暖,淩兒就是鳳烈心裏的太陽,隻有和她在一起的時候,鳳烈才覺得自己是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不見天日的魔鬼。此番前來,更讓鳳烈清楚的認識到了這點。”
窗外,一陣歡快的笑聲傳了進來,是金淩在嘻嘻哈哈的鬧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