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目的太陽照入屋裏,直直照著方湛棱角分明的臉,他聽到院子有笑聲,刹那的恍惚,猛然地睜開眼醒來。
這不是他家,聲音也不是蘇九芽的。
蘇九芽…
三個字好沉,她現在在哪?
仔細算算她回來的那些天,發生的那些事,仿佛他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是該醒了吧。
坐起身子看屋外,昨晚竟然下了這麼厚的雪。
蘇九芽在的時候,他總會蹦出些幼稚的想法,比如下大雪,給她堆個大雪人,堆個雪房子,堆她喜歡的東西,那是他唯一能在她麵前顯擺的東西了。
雪下了,人走了,可他還得繼續活著,不管是開心,還是不開心,還是得活著。
走出屋來,石狗在掃雪,鄭文雅在熬粥,抬頭看他,嘴角彎著笑起來:“醒啦,還好吧,昨天都把自己當酒缸了吧你。”
“嗯。”方湛應一聲,往火堆那走去,火快滅了,還有幾個碳頭在燒著。
鄭文雅找了個碗給他裝碗熱乎乎的米湯過來遞給他:“你昨晚回去了,我喊你,你怎麼跑了啊?”
他把米湯接著,又嗯一聲。
鄭文雅覺得他酒還是沒醒,卻聽他說:“石狗,你送她回去吧。”
石狗突然被點名,啊了一聲,看著鄭文雅:“你,你們沒話要說嗎?”
“趁著現在村裏沒什麼人活動,去蘇會計那借輛自行車。”
方湛說著已經把米湯放下站起來,他倉促地要回去,總覺得家裏會有人在等他的。
結果家是空的,方有田對付著吃點剩飯就去河裏了,他沒臉再去看人家下棋,也沒臉再去顯擺他那在讀書的兒媳婦。
院子是空的,夥房也是,屋子裏也是,若不是桌子還留著她的東西,他真的覺得自己是做了一場夢。
想去蘇九芽家裏問問,又覺得也沒那必要,她若是回就該回,這樣過去反而有些咄咄逼人。
突然提起的情緒又蔫回去,他緩緩坐在蘇九芽坐著看書的位置,心空了,眼就沒了光亮,整個人像是被人抽去了靈魂。
初七方湛去城裏進貨,村裏人沒再問他蘇九芽的事,而是笑著問他什麼時候把鄭文雅娶進來,沒人把他跟蘇九芽當回事,好像是大家看著他們玩了一場過家家。
他去蘇九芽的學校門口等了很久,最後還是掉頭回去了。
遠遠看見周秋蘭也不敢跟她碰麵,都是側著身子多開。
木材廠的伐木隊又進向北山了,男人們又開始忙碌起來,又是一年的新開始,大夥眼中盤算著今年的農種,有人想今年生個兒子,有人想今年蓋新房,有人想嫁人,有人想娶媳婦。
方湛卻隻想見蘇九芽一麵,哪怕遠遠看一看都好。
她走了三天,他渾渾噩噩了三天,胡子冒出來了,煙癮也大了,那有什麼關係,反正也不會有人覺得他老了,他也不會在意自己抽煙時旁邊有沒有人咳嗽。
睡醒就跟著石狗去山上扛木頭,餓了啃冷土豆,啃窩窩頭。
直到那天準備去開工,方湛看到劉開全出現在他家果園裏,他就像是瘋了。
刺目的太陽照入屋裏,直直照著方湛棱角分明的臉,他聽到院子有笑聲,刹那的恍惚,猛然地睜開眼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