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堅聽了他這番歪理,知道辯也無用,心中想道:“我三十年前與他相會之時,他是這般形貌,三十年後,仍然未見衰老,功力之深,可想而知。”再看一眼他那雙深黑色的手掌,夏侯堅饒是金針國手,也不禁暗暗驚心!
天惡道人怪眼一睜,冷冷說道:“夏侯老弟,你的金針帶來了沒有?我可要試啦!”作勢便要向李逸撲去,夏侯堅攔在他的麵前,叫道:“道兄且慢,我有話說。”天惡道人道:“你想勸我改變主意,那是萬萬不能。”夏侯堅道:“不,我也想見識見識你這絕世無雙的毒掌功夫,不過這位李逸公子他的傷還未愈,你就是一掌將他斃了,也顯不出你的厲害,怎能證實你的毒掌是世上無雙?”天惡道人怔了一怔,道:“你這話也有道理,但迫切之間,卻那兒去找一位高手來給我試掌?”夏侯堅微微一笑,說道:“我不敢以高手自居,但自問這幾根老骨頭還夠堅硬,就由我接你一掌,試試如何?”
李逸剛才在生死俄頃之際,忽然得長孫璧舍身相救,心中又是感激又是迷亂,長孫璧與他並坐在床上,兀自緊緊地倚偎著他,柔聲軟語,替他壓驚,根本就不理會天惡道人還在身旁,也不理會他與夏侯堅說些什麼,好像在這鬥室之中,隻有他們二人似的。李逸與她耳鬢廝磨,少女身體特有的香甜氣息,一縷縷地傳入他的鼻觀,芳沁脾腑,舒服之極,但卻又令他惶惑不安,心中想道:“我萬不能再惹煩惱,並害人家煩惱了!”心神稍定,急忙把眼光移開,隻見夏侯堅負手而立,坦然地站在天惡道人麵前,正拚著以血肉之軀,來試天惡道人的毒掌!
李逸大吃一驚,跳起來道:“夏侯老伯,這樣不行,還是讓我來試吧。我傷了有你來醫,你若傷了,天下哪還能找出第二位金針國手?”天惡道人冷笑道:“你這小子太不自量,你現在就是送上來自願挨打,我也不屑拿你試掌啦!”長袖一揮,將李逸卷翻,“啪噠”一聲,仍然將他摔回床上,卻向夏侯堅笑道:“不錯,我正該拿你試試,你的武功雖然不是天下第一,也算得有數的高手了,至於你的醫術,那卻的確是天下第一的,拿你來試,最好不過!”
夏侯堅道:“我若能接得住你的毒掌,這又如何?”天惡道人歪著眼睛反問道:“有甚如何?”夏侯堅道:“我若接得你的毒掌,敢請你以後將這種邪毒的功夫收起,不再用來害人。”天惡道人笑道:“我才不這麼笨,為你立這種誓約,受你的拘束,你若真能接我一掌,毫無傷損,那隻是證實我的功夫還未練得到家,待我練好之後,再找你來一試便是。”夏侯堅道:“在你未練好之前呢?”天惡道人道:“那我當然無顏再用。”夏侯堅一想,雖然不能禁他永遠不用,但最少可以拘束他幾年,而且李逸的性命那是定可保全的了,於是便坦然說道:“好,就這樣吧。請你發掌!”天惡道人雙掌一搓,紫黑色的掌心竟自發出騰騰熱氣,忽地呼的一掌,向夏侯堅的胸膛便即拍下。
但聽得“蓬”的一聲,如擊敗革,夏侯堅退後三步,天惡道人也給他的反震之力,震得上身微微搖晃。這刹那間,李逸與長孫璧手心都捏著一把冷汗,緊張得連呼吸都透不過來。但見天惡道人與夏侯堅迎麵而立,彼此都目不轉睛地打量著對方,過了半晌,天惡道人冷冷說道:“你好?”夏侯堅微微一笑,說道:“多承關注,我這幾根老骨頭尚幸而無事,你好嗎?”李逸見夏侯堅的麵色已漸漸恢複正常,聽他的聲音中氣也還充沛,這才鬆了口氣。
天惡道人好生驚詫,他從夏侯堅這一掌反震之力,試出了他的內功深湛,確實是有點出乎自己的意料之外,但更令他不解的是:他的毒掌,不但掌力可以開碑裂石,毒力之猛,更可以直透髒腑,縱算夏侯堅的內功再好,也總應該有毒性發作的征兆,但現在已隔了一盞茶的時刻,夏侯堅的麵上竟然沒有透出半絲黑氣,目光也還是那樣炯炯有神。他卻不知,夏侯堅心中的驚詫,其實並不在他之下。夏侯堅這時也正在默運玄功,收斂體內的毒氣。
天惡道人打量了夏侯堅一會,忽地哈哈笑道:“夏侯老弟,真有你的。不過,我可還未認輸。”夏侯堅道:“我不是已硬接了你的一掌麼?”天惡道人道:“我就不信你未受內傷,焉知你不是隻能堅挺一時,想將我騙過,我偏偏不走。看看你結果如何?”長孫璧暗暗叫苦,想道:“這魔頭多留一刻,就多一分危險!”
夏侯堅雙眼一睜,道:“我可沒工夫陪你,你要怎樣才能相信?”天惡道人道:“咱們不如幹幹脆脆,各以本身的武功再比一場,若然你還能夠接我百招,我立刻認輸便走。”夏侯堅冷笑道:“拳來腳往,這豈不成了市井之徒,咱們要比試功夫,也用不著這種俗子凡夫的辦法。”夏侯堅這番說話,在李逸聽來,似乎已露出一點怯意,心中暗道糟糕,隻怕天惡道人更要乘機威脅,定要和夏侯堅過招。哪知這一番話順帶將天惡道人捧了一下,天惡道人聽來十分受用,心想以彼此武學大師的身份,確實不必在拳腳上來顯功夫,想了一想,便笑而問道:“你有甚別致的方法?好吧,剛才是你聽我的,禮尚往來,現在我也由你劃出道兒來,我一準依從便是。”
夏侯堅隨手在床頭拿起了一條繩索,那是長孫璧帶來準備替李逸包紮衣物用的,夏侯堅將繩索一拋,道聲:“接著!”天惡道人接著了繩索的一頭,道:“如何比試?”夏侯堅道:“我也不信你未受內傷,我可以從繩索這一端聽出你的脈膊,想你善於使毒,這樣聽脈的方法,你也應懂得。”天惡道人笑道:“好呀,非但可以這條繩索聽出脈息,還可以藉此較量內功,你的辦法,我同意了!”
長孫璧很是奇怪,她以前聽父親說過,宮中的後妃在生病之時,太醫奉詔替她們診脈,照例是不能用手指接觸她們的肌膚的,隻能用一根絲線,纏在她們的脈門上,太醫隔著珠簾,用三隻指頭接著絲線的另一端,據說如此,便可以聽出脈息了。如今夏侯堅與天惡道人各執繩索的一端,聽對方的喘息,想必便是這個方法,但繩索要比絲線長得多粗得多,那更是神乎其技了!而且他們還要用這條繩索來較量內功,這樣的比試辦法,長孫璧端的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真不知如何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