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曆劫了無生死念(3 / 3)

李逸匆匆地換過衣裳,回過頭來。長孫泰一片悵惘的神情,歎口氣道:“李兄,你對璧妹生死不忘,我感激得很。但死者不能複生,敏甥也要人照料。眼前有合適的人,我勸你還是續弦的好。”頓了一頓,又道:“婉兒一直將我當作兄長看待,璧妹死了,我就隻有她一個妹妹了,我不願意婉兒抑鬱而終,我失掉了一個妹妹,不能再失掉她了。唯有你可以令她快樂,我也但求她得到快樂。李兄,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吧。”李逸點點頭道:“我明白,不過,不過——”長孫泰道:“不要再說什麼不過了,你們快樂,我就快樂。一切都要為婉兒著想。好吧,你換好衣裳了,快些出去吧!”

長孫泰眼角有兩顆晶瑩的淚珠,急忙舉袖拭去,但李逸已在鏡中瞧見了。李逸回過頭來,緩緩說道:“泰兄,你放心,我不會令你失望的。”這說話模棱兩可,但長孫泰已無暇推敲了,緊緊握著他的手道:“你明白我的心意就好,好了,你去見婉兒吧!”

李逸藏在武玄霜的車子裏,一路馳入宮門,車輪疾轉如飛,李逸的心也似隨著車輪轉動。長孫泰的意思明白得很,乃是希望他與婉兒結合,寧願自己默默地忍受哀傷。李逸心亂如麻,他不忍長孫泰傷心,但也不願婉兒鬱鬱終老。“婚姻之事,豈能勉強?她真正歡喜的隻有一個人,那就是你啊!”武玄霜剛才的說話又在他的耳邊響起來,他知道婉兒的性格,她不願嫁長孫泰,勸也沒有用的。可是剛才聽武玄霜的說話,若是他不娶婉兒的話,婉兒一定會嫁給另一個人,“這個人不是長孫泰,她雖然不歡喜這個人,但卻願意嫁給他!”這是什麼原故呢?饒是李逸絕頂聰明,卻也百思不得其解。

李逸藏在車廂後麵,不能和武玄霜交談,他望著武玄霜的背影,不禁心亂如麻,他愛惜上官婉兒的絕世才華,要是婉兒沒有歸順武則天,而自己當年又迫於形勢,不得不和長孫璧結婚的話,也許他早已與婉兒結合了。然而現在——唉,轉眼將近十年,十年來的變化又是如此之大!他在婉兒之後碰到了武玄霜,在武玄霜之後又碰到了長孫璧,更想不到的是與長孫璧成為夫婦,而長孫璧又是為他死的!

往事曆曆,重上心頭,李逸望著武玄霜的背影,不禁幽幽地歎了口氣。現在長孫璧已經死了,他本來決意獨身終老了,誰知又碰到了這樁事情。上官婉兒才華絕世,他又怎忍見她彩鳳隨鴉?婉兒和武玄霜的影子同時在他腦海中泛起,婉兒和他的性格較為相投,而玄霜和他的感情則更為深厚,李逸又是一陣迷茫,但盡管仍在躊躇,那獨身終老的決心已是有點動搖了!

武玄霜的座車毫無阻礙的獨入後宮,武玄霜在宮中住的時間很少,她喜歡清靜,武則天在太液池邊的竹林裏撥了一所住宅給她,因為不常住的原故,服役的宮女隻有幾個人,其中兩個還是她帶來的心腹婢女,李逸扮成一個太監的模樣隨她進去,並沒有引起怎麼注意,其時已是黃昏時分,武玄霜將李逸安頓房中,吩咐了心腹婢女幾句,便出去了。

李逸獨處房中,聽宮中玉漏已近二更,心頭怦怦跳動,過了一刻,忽聽得有腳步聲傳來,好似不止一個人,李逸怔了一怔,慌忙逃到帳後,接著聽得一個嬌柔的聲音笑道:“玄霜表姐的住處真不錯呀!”

來的是武則天和她的女兒太平公主,李逸大吃一驚,心道:“難道她們已經知道我在這兒?是誰把風聲泄漏出去了。”但聽得武則天笑道:“你看她的房中圖書滿架,裝飾雖然簡單,卻比你高雅多了。”太平公主道:“玄霜表姐文武全材,我怎能與她相比?”武則天道:“嗯,你真該向你的表姐和婉兒多學一些東西。”太平公主應了一個“是”字,說道:“媽,其實我更想跟你多學一些治國平天下的本領。”武則天道:“你有這個誌願也未嚐不好,治理國家最緊要的是大公無私,用人唯賢,還應該體恤百姓。做皇帝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我看你近幾年來越來越貪圖享受了,聽說你最近要京兆尹給你征集民夫,大修駙馬府,有這回事嗎?”

太平公主低下了頭,說道:“咱們帝王之家,女兒就是多造一座府邸,也不是什麼大事。隻是事前沒有稟明母後,這是孩兒的過錯。”武則天道:“胡說,你是我的女兒,更應該自知檢點,帝王之家,就可以胡作非為嗎?你建造私人府邸,怎可以動用京兆尹來征集民夫,你這是亂了朝廷的法度,你知道嗎?尤其現在是戰爭過後,更不可勞民傷財。”太平公主麵色大變,說道:“母親責備的是,孩兒停止修造便是。”

武則天喘了口氣,續道:“還有人密告你鬻官賣爵,任用私人,竇懷貞、蕭至忠等人都是憑藉你的勢力得官的。”太平公主大吃一驚,忙道:“媽你不要聽別人的閑話,孩兒絕沒有鬻官賣爵的事情,孩兒引進一些人也不過是為母親分勞罷了。婉兒不是也推薦過姚崇、宋璟等人麼?”武則天道:“姚崇、宋璟都是有才能的賢人,竇懷貞等豈可與之相比?”太平公主道:“竇懷貞不是也有相當才幹嗎!”武則天道:“不是我見他們有點才能,我早就把他們貶謫了。他們對我諂媚奉承,我一看就知道他們是心術不正的小人。”

太平公主不敢吭聲,武則天歎了口氣,說道:“我以前對待你的幾個哥哥很嚴厲,有人說我沒有骨肉之情。其實我無非是想為你們好啊!”太平公主低聲道:“媽,我知道。”武則天道:“我忙於國事,對你們的管教其實已是失之過寬了。我現在已是八旬老婦,精神不比從前,對你們更縱容了些,這是我的過錯。唉,要不是我管教不嚴,怎會鬧出武承嗣這樁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