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說什麼?”

他隱忍地捶了下床墊:“我跟他說了的,讓他去你家告訴你我不回來的事。”

“所以你沒有討厭我?”我喃喃地問。

諾亞皺起了眉:“討厭你?你在說什麼?”

“萬聖節那晚,我看到你在窗戶邊了。”

諾亞心虛地縮了縮身體:“我不是故意要偷看你的,我發誓。而且我一開始都不知道,直到最後一刻我才認出是你。等等,為什麼你會覺得那會讓我討厭你?”

“我不知道。”我別扭地說。

“其實我還看得挺過癮的。如果我也能有機會對著我爸爸做類似的事,我絕對也會這麼幹的。”

“諾亞,為什麼你這麼討厭他?”我不解地問。

諾亞眨了眨眼:“你竟然不知道?我還以為附近所有人都知道的。”

我搖了搖頭。

他做了個深呼吸,然後一口氣說道:“六個月前,我爸爸因為性騷擾了五個同事而被公司解雇了。”

我不知道自己本來以為他會給出什麼理由,但是無論如何,這個都絕不在我的預期內。

“他公司不想把事情鬧大,所以選擇了庭外私了。”他繼續說道,“但是本地報紙上早就傳得沸沸揚揚了,他們都叫他‘奧斯布羅的哈維·韋恩斯坦’。”他在說的時候,身體不由自主地微微發抖。

那個新聞我還有印象,他要不說,我根本想不到他身上。

“那簡直就是場災難。幾乎在一夜之間,我就從學校裏的一個小透明變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就好像我爸爸犯了錯,我也該受懲罰,就因為我是他的兒子。”

我靜靜地聽著,沒有說話。從我看到諾亞的第一眼起,就對他有種莫名其妙的親切感,我一直都想不明白這是為什麼。現在我終於知道原因了,因為他也是一個被不屬於自己的責任拖累的人。

“我真的很替你難過。”我對他說。

諾亞故作輕鬆地聳了聳肩:“誰讓生活就是這樣呢。”

“你在學校裏的處境還是那麼差嗎?”

“這個學期已經好多了。”諾亞無所謂地說,“這也幸虧大家的記憶都沒那麼好。”

我希望他說的是真的。

我們又沉默了一會兒。

“我說的是真的,”諾亞過了會兒開口,“萬聖節那晚,你肯定也鼓足了勇氣才敢那麼幹的吧?”

“其實我也不確定那算不算是勇氣。”我含糊地說。

“起碼看上去是的,你看上去非常勇敢。”

“謝謝。”我覺得脖子根隱隱發燙,眼光不自然地落到了那副旅行象棋上。“還有時間下一局嗎?”我問他,“寄宿學校的警衛會不會找過來?”

諾亞滿不在乎地笑了笑:“那就讓他們來吧。”

我也看著他,笑了起來,隨即開始擺盤落子。

差不多一小時後,坦維也推著輪椅加入了我們,這次的輪椅終於不是偷的了。當我把諾亞介紹給她的時候,她滿臉戲謔,笑得嘴都快合不攏了。

她的加入讓我們把象棋放到了一邊,三個人開始打牌。我們打了一局又一局,喝光了幾大瓶橙汁,那桶凱利恬也被掏了個底兒朝天,五顏六色閃亮亮的糖紙扔得滿床都是。我們一邊打牌,一邊閑聊,仿佛認識了多年的老朋友。這一切讓我突然明白,原來有朋友的感覺是這個樣子的。曾經我很害怕這種感覺,覺得它是不屬於我的東西。

哪怕是現在,我還是本能地有些抗拒這種美好的感覺。

然而我想得更多的還是迫不及待想去彌補那些被我錯過的美好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