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湘道:“你要找什麼,問我可以找的快一點。”
滄海方回過頭瞟了他一眼,不見喜怒。又去望七星櫃,仍頗客氣道:“不用麻煩了,所有藥櫃放藥材的順序都差不太多,我自己就可以,喬先生還是回去用飯罷。”
喬湘玩味笑道:“可是我覺得你好像對抽屜的順序……”頓了一頓,改口道:“我是說你已經站在這裏對著抽屜上的藥名看了很久了。”
“唔,”滄海應了一聲,“在想些事情。現在想完了,喬先生該回去用飯了。”忽然回過頭審視喬湘,“喬先生沒有吃那碗粥?”眼神略微詫異。
喬湘更詫異道:“你往粥裏放什麼了?”
滄海半扭頭望著他,“雞絲,火腿,和細米粉。”見喬湘不信張口,又搶道:“鹽,雞湯。沒了。”
喬湘將信將疑。
滄海垂首歎了口氣,轉身麵喬湘道:“出去。”
“哦。”
望著扭頭便走的灰溜溜背影,滄海半瞠眼珠眨了眨眼睛。
喬湘麵對眼前的粥碗。
雞絲火腿細米粉,擺得像朵花。
表麵湯水已凝成一層粥皮。
粥皮多多少少阻擋熱氣發散。
粥碗上方隻飄著幾縷熱氣。
油燈不算明亮的光裏,顯得粥同熱氣都分外溫暖。
喬湘有些動心。
粥已不燙。
若再不吃,便隻好眼睜睜看著它冷掉。
喬湘想,就算憑自己的醫術吃不出這粥裏的貓膩,但是憑小唐穎那樣的人,也不會放除了他方才說的那些作料以外的東西。
於是喬湘想,要不就做一回第一個吃螃蟹的人。
嗯,第一回吃小唐穎做的東西。萬事總有第一回嘛。想當初第一回醫治病人的時候還不是怕的要命,如今還不是如魚得水。
喬湘深深往下彎了彎嘴角。吞了口唾液。抓起勺子,舀起一大勺送入口中,沒有咀嚼,咕咚,直接咽了下去。
愣了一會兒。
望著油燈明滅不定的火苗。火苗下的暗影。
猛然間,喬湘的目中閃爍出比油燈火苗還亮的光芒。
廚房一聲柴燒斷聲。
喬湘舀了一大勺雞絲粥塞入口中,邊嚼邊衝入廚房,兩手便去端粥鍋,抓起鍋耳又燙得把鍋扔了回去,來不及找布巾,隻拿棉衣袖子墊了手,直把砂鍋端到外間木桌,坐下狼吞虎咽灌了滄海盛的那碗,迫不及待又自盛一碗,吃到最後,已然抱著砂鍋拿大木勺往嘴裏舀。
喬湘感覺這一生從來沒有如此滿足過。
食完所有,扔下砂鍋便往後院跑,出了門又扒著門框借力折返,抱起砂鍋奔向藥房,興衝衝喊道:“唐公子!唐公子!再做一鍋吧!唐……!”
踹開明亮藥房木門,內裏空無一人。
昔人已乘黃鶴去,此地空餘黃鶴樓。
無邊的失落將喬湘慢慢籠罩。
四十幾歲的人猛然間湧上被拋棄的委屈。
喬湘終於明白他為什麼問自己有沒有吃那碗粥了。有了那碗粥,在此時此刻,此境此心下,便能讓人忽略一切。然而僅此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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