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
黑袍人在聽到餘振的問話之後不免喑啞著聲音,將其重複了一聲。
而他這一聲裏,語調不自覺地夾帶著陣陣譏諷。
頓時,黑袍人在餘振的怔愣下,突然反口說了一句:“你以為,你憑什麼?”
伴隨這黑袍人這一聲話落,瞬時,他手裏所緊握著的那一支橫笛便再次響了起來。
而這一次,九寒他們親眼所見的是,在這一片黑壓壓的雲層之下,黑袍人所驅動的不再是蠱蟲,而是人!
就在餘振他們對自身尚且沒有半點防備的時候,竟在他們的身後,突然躥出來一個仿佛剛從泥潭裏滾出來的滿身髒汙的女人。
她披頭散發,一張臉,大半部分被充滿黏膩的發絲給生生遮住。
唯有一雙暴露出來的眼,在此刻顯得格外赤紅。
“呲啦!”
猛然一聲,那女人竟突然對著餘振身後的祁謹言率先動起了手。
祁謹言在敏銳察覺到眼前這一幕的時候,不禁瞳孔一縮,下意識的抬手就要去擋!
卻不想這時的秦驍,竟沉著臉色,突然一招橫劈過來,眼看就要抓住那個女人從他身邊驟然擦過的衣袖!
然而,任憑他們當中的誰恐怕此刻都沒有想到,這個渾身狼狽的女人竟是在那位黑袍人的操控之下,根本就是跟徹底瘋了一般,隻知道不管不顧的往前衝。
這一瞬,許家二爺從方才的昏睡之中,稍作清醒。
他不禁輕顫了顫手指,努力的動了動嘴唇。
直到最後,他仿佛已經拚盡了全身氣力一般,才好不容易奮力掙紮著開口說了聲:“不——”
倏地,祁謹言在這樣危急的時刻,原本閉緊的雙眼,不禁輕顫了顫。
他不由抿緊了唇,把自己的那一顆迸發得劇烈無比的心跳,直接提到了嗓子眼兒。
這時的他,正默然凝神的等待著死亡之神的到來。
但偏偏恐怕任憑他們之中的誰都沒有想到,就在那個女人的手,馬上就要觸碰到祁謹言的心髒所在的位置時,她眼底的紅光,竟再度一閃。
猛地,她雙手變掌成爪,迅猛無比的竟朝著九寒他們所在的方向疾掠而去。
這時,九寒正運起體內靈氣給許家二爺做著最後一刻的調息,但卻不想這麼快,危險竟然就降臨到了他們麵前。
無法,九寒隻得暫時抽出身來,趕緊應付。
九寒快,那個紅眸女人在這時則是變得更快!
她那一爪原本是準備要向九寒心口所在之處,直直撓去!
倏地,就在九寒尚未來得及回身之時,紅眸女人竟是對著無聲地咧唇笑著,對著九寒的後背,眼看就要狠狠一拍!
“阿寒!”
秦驍眼見九寒身處危機,這時的他,不禁趕緊從祁謹言和餘振的身邊掠身過來,企圖搶在她動手之前,再一次將她的狠招一攔!
但偏偏紅眸女人仿佛早就已經猜到了這時的秦驍會怎樣做一般,她的眸中,紅光竟是再度一閃,連帶著她的唇邊也不由跟著勾起一抹極為譏諷的弧度!
九寒在這一刻,她其實早就已經反應了過來,整個人本來也正欲準備弓起身子,及時地做出反應。
但就在這個時候,他們之中的誰,怕是都沒有想到,無端端的,他們院子裏竟又多出來了一個人。
而這個人,她正手拿短刀,滿臉嘲諷地將它狠狠刺進了他們大家眼前這個紅眸女人的腹背之中。
“噗呲——”
這是一聲刀刺入肉體的輕響。
“噗呲——”
又是一聲。
這一刻的她,仿佛生怕將那人捅得不夠對穿一般,手上竟是再度用力,雙眼充滿快意的看著那個女人這時眼裏紅光漸漸退散之後,所呈現出來的黑色點點。
倏然間,那個紅眸女人在一陣非人所能承受的刺痛之中,隱隱感到一陣頭皮發麻。
緊接著,她似是覺得她的腦海裏在這時竟有什麼東西在費力撕扯起來。
這時,她不禁動了動唇,努力的偏過了自己的腦袋。
顯然,這一刻,她是想要好好看看,這一切,到了最後能傷她的那個人是誰。
是她一直以來所羨慕嫉妒著的陸九寒,還是說她很早很早以前就在愛慕的驍哥哥。
又或者……
“蘇禾?”
“是你!”
“哈哈哈!果然是你!”
紅眸女人陳穆寧在努力從理智與他人的驅使之中努力掙紮出來之後,便不由得滿臉譏諷與不屑的回轉過身來,看著她眼前的蘇禾。
她一邊笑著,一邊仿若癲狂的開口對她責罵道:“是你這個賤人!是你!你傷了我!”
“你現在膽子大了,居然還敢企圖……殺了我?”
陳穆寧在惱怒著麵色開口說出這些話時,她麵上所流露出來的表情,不由越發猙獰。
而這時,笛聲未停,她眼中的紅光卻是再度一閃。
倏地,她猛然撲上前去,竭盡自己全力掐著蘇禾的脖子說道:“蘇禾!蘇禾!”
“咳……噗!你……要我死!我也要拖著你下地獄!”
“你這個我們陳家的私生女……咳!憑你也敢反抗?”
“你有什麼權利?又有什麼膽色?”
當陳穆寧努力張唇脫口說完這些話後,便在笛聲的驅使下,再度狠狠掐著蘇禾脖子。
而這時的蘇禾顯然也是一個能人,她眼看自己落在陳穆寧的手上掙紮無用之後,便不禁鼓起自己全身上下的最後一絲氣力,手裏堅強的拿著刀,對著陳穆寧的大腿,又是狠狠一刺。
然後,她在掙紮中,聲音艱澀地道:“我呸!”
“姓陳的……咳!你以為我蘇禾這輩子就真這麼想當你們陳家的人?”
“我……告訴你……我,根本就不稀罕來當你們陳家的傭人……尤其是……咳!你的……奴隸!”
蘇禾在艱澀著聲音說這話時,她的一雙眸中不由漸漸湧起一陣回憶。
而那一段回憶,顯然跟她多年前在C省的時候,被那個紅衣女人拐賣有關。
她真是傻,直到現在才清楚,原來她之所以會來京城有這樣的命運,全都是她那所謂的親生父親和她當時待在蘇家時,上麵的人所替她坐的主。
那天,她無意聽到了他們談話。
她從他們的口中竟是知道了她真正身份的來曆。
原來,她根本就不姓蘇!
她生來命名也應該跟著這陳穆寧一樣是個可以前呼後擁,值萬人尊敬的千金大小姐!
但偏偏因著真正生她的母親,是個上不了台麵的舞女,陳家的人竟然就把她贈給了他們陳家分支下麵的一個部下!
而這個部下,正是她在C省所待了那麼多年的蘇家!
這一刻的她,顯然還記得,當初她是在問,問陳家的管家,當年,他們到底為什麼要這樣做。
為什麼他們到了後來,竟是連C省蘇家也不再讓她繼續待,反而還把她這一切的夢全都給磨滅了!
這時,她還隱約記得,那位老管家的回答。
他是這樣說的:“蘇小姐,這世上命賤之人就應該有命賤之人的活法。”
“你現在這樣總是把你自己拿著來跟我們家小姐比,說句難聽的,不說你到底比不比得上,但至少,你不是我們京城陳家正正經經的婚生子。”
“再說,你現在越是過著好的生活,則越是應該感恩。”
“你想,如果說當初沒有蘇家把你接到他們家裏,那你則隻能會過著跟你母親一樣的生活。而後來蘇家倒了,剛開始的時候,你父親雖然的確是有要準備把你送到鄉下去一輩子就安穩度日的意思,但他後來難道不是跟咱們家大小姐妥協,鬆口讓她把你帶上京城。”
蘇禾一想到這裏的時候,整個人的心便不由得一涼。
同時,她唇角邊所勾起的那一抹譏嘲的弧度,也不由變得更猛。
也就是在這種時機,蘇禾才發現,以前她對陸九寒那個女人的恨算什麼?
畢竟,她從始至終根本就沒有做過任何真正意圖傷害她的事。
而這些一直以來被她所親自信任著的人呢?反倒是一個個的都在背地裏對她陰暗算計。
尤其是,到了最後,陳穆寧的父親居然讓她代替陳穆寧去做那個荒誕老道兒的徒弟。
當她感受到這一切都不對靜的時候,雖然想逃,但卻早就已經失掉了逃跑的契機。
也就在最近,陳穆寧的父親許是迫於無奈,到了最後,還是把陳穆寧這人給送了過來,她這才敢狠狠閉眸,把自己這麼多年來所受過的痛和苦,一點一點的全部灌輸在陳穆寧的身上!
而漸漸地,她的心裏早已扭曲!
更是恨不得時刻都能親自殺了她!
真是活該讓她搶了原本應該屬於她的一切!
蘇禾在這樣想的時候,唇邊所勾起的那一抹譏諷,終是讓她放棄了去做最後一抹掙紮。
不過,她這一次在真正閉眼之前,心也是夠狠!
她想著,自己這回就算不能要了她陳穆寧的命,但她也絕對要用她這輩子最重要的一件東西來還!
蘇禾剛一這樣想著,她便暗自將她懷中一直所包裹著的一個細小錦囊給抖了出來。
那個錦囊裏現在所裝著的不是別的,而是能在瞬間吞噬掉人身上血腥氣的蠱蟲!
蘇禾這時拿刀的手,雖然早就掉下來了,但她另一隻手所牽扯著的那隻錦囊,這一次卻是被成功的掀開。
在蘇禾這一招出手之後,不需多時,她整個人便一下子脫力,直直地往地上倒了。
而這時,雙眸再度變成了赤紅之色的陳穆寧卻是根本就沒反應過來。
蠱蟲一出,那些玩意兒一聞到血腥氣,便跟瘋了一般的向她猛撲過來!
頓時,陳穆寧被眼前這些蠱蟲所包裹在中央,她整個人簡直跟瘋了一般的不停嘶吼。
由於陳穆寧跟九寒他們之間的距離這時本就離得近,因此,當蘇禾最後那一把蠱蟲灑出來的時候,就連一旁正喘著氣平息的許家二爺和昆山他們都避之不及。
這時,九寒還想出手拉他們一把。
但她卻險些忘了,因著方才幫了許家二爺引蠱,她這時的身上,也正是滿身血汙。
而也是在這混亂之時,陳穆寧竟在一次跟瘋了一般的朝九寒所在的方向跑了過來。
這一次,她一邊跑,一邊還不停張口說:“陸九寒!蘇禾!你們這些賤人!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