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莉覺得自己的一生都是在尋找一個家,一個安穩的歸宿。在雙井巷的時候,她渴望留在那裏,雖然那裏並不溫暖。但有瓦片遮頭,不至於風餐露宿。後來,她遇到上官雲澈,他領她到了高納公寓,向她敞開了上官家的大門。可她因為魯莽,失去今生最大的幸福。然後,她有了翩翩,和呂碧雪、易謹行組成了一個四不像的家庭。再不像也是一個家,有家人,有溫情。
“媽媽,媽媽。”翩翩用小手撫摸著茉莉的臉龐,為她擦去眼淚,“媽媽,別哭了。”
茉莉在女兒的小手裏哽咽地點頭,這十幾天來,她沒有一日不以淚洗麵。
“媽媽,我們什麼時候回中國啊?”
茉莉平複了會情緒,道:“等媽媽掙夠了船票錢,我們就回去。”
“那要叫上爸爸和Maman嗎?”
提起這兩個人,茉莉又哭了起來,搖頭道:“不要,不要……媽媽再也不想看見他們。”
翩翩不解大人的世界,一想到不能再見爸爸和Maman,她的小嘴就傷心地緊閉著。
她不喜歡貝法餐館的閣樓,這裏又小又悶,空氣裏有一股難聞的味道。
“媽媽,我想回家。”她憋了憋嘴,在茉莉懷裏哭了起來。
這樣的情景,每天都在閣樓裏上演。
茉莉的心也碎了,她不知如何向女兒解釋,她們不能回去的原因。確實如易謹行所預料到的一樣,從橡樹街出來後,她能投靠和尋求幫助的隻有貝法夫人。
仗義的貝法夫人收留了她和翩翩,騰出閣樓供她們暫住。白天,茉莉便在餐館幫忙,夜裏再帶著翩翩回到閣樓休息。
她要掙錢回國,再不要四處飄零。
“Jasmine,Jasmine,回魂了。”甄信品拿著瓷杯兒在裝豆漿的白色鐵皮桶上敲了敲。
茉莉被“咚、咚”的金屬撞擊聲嚇了一跳,看清眼前之人忙小聲說了句,“對不起。”便趕緊把豆漿舀到他的瓷杯裏。
今天是星期一,又是分贈豆漿的日子。天氣暖熱,來飲用豆漿的中國學子比冬天時少了一半。一上午的時間過去,鐵皮桶裏的豆漿還有一半。
“嘖嘖嘖,”甄信品望著豆漿歎道:“淡兒無味啊。”
“那你就別喝。”勤工儉學的小楊硬梆梆地回答道:“這本來就不是給富人公子哥喝的東西。”
“喔,是嗎?”甄信品揚起眉毛,不可一世地拿起杯子把豆漿全灑在地上。
“你——”小楊氣壞了,跳起來抱著他腰肢和他幹架。這個公子哥他早看不順眼,每每來就是賴著不走調戲Jasmine。
“是你自己說要我別喝的啊!”
“你去死!”
“喂,喂——”
他們扭打在一起,急得茉莉在一邊跳腳,“別打了,好不好,別打了!”
“咚咚咚”不知又是誰拿著瓷杯敲打鐵皮桶子,茉莉回頭一看,眼睛頓時瞪得比牛鈴還大。
他,他怎麼來了?
上官雲澈看著她,不緊不慢地說道:“給我倒一杯豆漿吧,好嗎?”
茉莉眼神遊移,不知他這又唱哪一出戲。明明上回,哭著鬧著說再也不見。
她舀起一勺豆漿輕輕倒入瓷杯,少許的白色液體濺了出來,幸好不燙。
他喝了一口,認真讚道:“好喝。”
茉莉臉色酡紅,“你……”
上官雲澈舉著瓷杯往貝法餐館裏走去,“不要管他們,讓他們打去吧。”
這真是忙碌而有趣的一個早上。
上官雲澈坐在貝法餐館裏,饒有趣味地支著腦袋看窗外的風景。三三兩兩,交頭接耳的留學生。在豆漿攤前,抱在一起扭來扭去的甄信品和小楊。不知所措,一會看看打架的男人,一會又踮起腳尖往餐館張望的茉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