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清沒有反駁,絕美的臉上依舊笑的動人。即使雨水從她的臉上滑過,似乎也無法將她那股清秀的氣息減弱半分,李淳看著她出塵脫俗的麵孔微微皺起了眉心。
“我不信,你一個姑娘家怎麼會是我的對手。”可李淳的語氣透著淡然,眸子裏閃爍的光芒也沒有什麼變化,隻不過他微微蹙起的眉頭卻恰恰出賣了他語氣中的平靜。
“你覺得,師父給我的‘一日醉’是否好用呢?”慕清笑著掏出了一個精美的小瓷瓶,那絲絲縷縷的香氣隨即傳入李淳的鼻腔,李淳的眼神一下子變得有些震驚起來,隻見他還未來得及反應,李淳就感覺自己的雙腿一軟,身子輕輕一晃便要栽倒下去。
李淳隨即抽出側身的長刀,狠狠插入地麵,半跪在懸崖邊支著身子,原來他剛剛聞到從她青絲上傳來的發香居然是彭遙自製的迷魂散……想到這裏,李淳眼裏的光芒微微黯了下去。
“如果不造成我必死的局勢,廣陵王殿下又怎會不顧一切,舍棄性命的要來救慕清呢?”慕清走到李淳麵前,伸出修長的手指勾起他的下巴,強迫他與自己對視著。李淳看著慕清毫無情緒的眼睛,不知為何在她的眼裏,他看不見任何東西,李淳自嘲的笑了一下,半晌才啞著嗓子道:
“原來在你心裏,那個男人才是最重要的。不管我對你有多麼的在意,也抵不過那人的分毫……”
“李慕清,你何時變得讓我覺著陌生了?”
慕清的心裏像被萬千銀針紮過一樣的疼痛,隻是她強忍著那份疼痛,沒有表現出來。阿淳哥哥,慕清不是變得陌生了,隻是在經曆過這麼多事情以後長大了,不再是以前隻會對著你撒嬌,對著你哭鼻子的那個東宮小公主了……
慕清沒有說話,她的沉默讓李淳覺得熊熊的怒火在胸腔裏蔓延,他的麵容上帶著很多情緒,有憤怒,有不解,有不甘,也有不信……可不管哪一種他都沒有徹底展現出來,他隻是努力平靜的逼迫自己對上慕清沒有情緒的目光。
慕清伸出手摸了摸他鬢角的青絲,頓了頓,用帶著某些婉惜的語氣說道:“廣陵王殿下這麼聰明的人,怕是千算萬算也沒有想到,會在慕清手裏栽了跟頭吧。”
李淳沒有作聲,他喘著氣想要拚命站起身來,奈何那江湖神醫彭遙的‘一日醉’藥效太過明顯,即使李淳練武多年這一身武藝卻也拿這‘一日醉’仍舊無可奈何。
“利用我的信任嗎?”李淳的語氣中自嘲的笑意更濃了,他的慕清離開長安城以後,卻學會了這麼多手段,而這些手段到最後卻都統統用來對付自己……
“慕清,你能得到什麼呢?”
慕清垂下了眼簾,半晌才緩緩道:“突厥的大可汗便是我姥姥的胞弟。”,說到這裏她停了下來。
片刻,才又緩緩開口道:“隻要除了你,滅掉大唐便是輕而易舉之事……”
山穀中的雨勢在狂風的附和下變得更加肆無忌憚起來,慕清的那句話落進李淳的耳中,如同寒冬臘月屋簷上的冰錐,冰冷而又淩厲,讓他感到胸口一陣鮮血淋漓的疼痛。
身後混著夜色的雨幕中兵馬吵鬧著向這邊湧來,火把點點昏暗的光芒閃進李淳的眼底,一時間意外的顯得有些刺眼。
“讓你浪費了這麼多感情在我身上,不好意思呢。”慕清看了看李淳,朝他溫柔的笑了,“下輩子啊,運氣好點就別再遇見我了。”
狂風肆意的卷起慕清的青絲,慕清立在那裏像李淳初見她時的模樣,那般出塵脫俗,那般美麗動人。
……
她依舊美的像書裏描寫的模樣,“眉彎新月,眸凝秋水,若水月殿溶溶之姿,如嫦娥降臨,洛神再世。”
……
李淳看了看慕清的臉,終於垂下了眼眸,他似乎還可以嗅得到風雨中飄舞的青絲傳來的陣陣幽香……
“李慕清……”李淳微微動了動嘴唇,無聲的念出她的名字來。
然而慕清卻並未察覺到這些,她隻是依舊朝他溫柔的笑著,然後伸手將他推入了身後那深不見底的懸崖之中……
李淳在掉下懸崖的瞬間抬頭望向了慕清,她收起了方才沒有感情的笑容,清秀的麵容上帶著某些他看不太懂的東西,讓他一時分辨不清這一切到底是夢境還是現實?
他的胸腔裏翻騰著一股股強烈的恨意與不甘,眼前的事物逐漸變得模糊起來,意識也緩緩陷入了黑暗……在那片黑暗徹底吞噬他之前,他隻是聽見自己的聲音輕輕地念著一個名字,一直的念著一個名字。
“慕清……慕清……李慕清……”
漫天的火光終於靠近,無數騎兵打著火把來到了慕清的身後,一名探子小心翼翼的靠近懸崖邊拿著火把照看了一下深不見底的山崖,然後匆匆跑回領頭的那名突厥將軍麵前低聲耳語了幾句。慕清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隻有呼嘯而過的風聲和著雨聲統統鑽進她的耳膜,在她的腦海裏咆哮。
“姑娘,請隨我們一起回去吧。”那名領頭的將軍恭恭敬敬的對慕清一邊說著一邊伸出手,慕清的身子輕顫了一下,沒有作聲。半晌,她轉過身來麵無表情的點了點頭,蒼白的麵容上流淌著一串串的水珠,可就連她自己也不清楚順著麵容而下的到底是雨水還是其他什麼別的東西。她僵硬的伸出手搭在那名將軍粗糲的手掌上,將軍微微一使力就將她拉上了馬背。
“回營。”
一聲沉喝,身後的那群騎兵紛紛為那名將軍讓出一條道來,慕清再一次看了一眼那漆黑的崖底,回過頭來,眼裏的光芒卻又逐漸堅定起來。
阿淳哥哥,你要明白,今日所做是慕清對不起你,往後我定會盡我所能,幫助你登上權力的高位。而那一天世人也終將清楚,他們將迎來一個新的王朝,新的國度。
——三年前——
她第一次見他的時候,她站在庭院的走廊上看著他撐著傘迎雪而來。
走廊外,雪一直“簌簌”地下著,落在少年的紙傘上,落在他側懸的長劍上。
少年緩緩開口,“姑娘家,怎可大冷天的赤腳而行?”
說罷,他拾起庭院中的鞋子輕輕放在台階上。
她可能是有些懵的,脫口而出,“都說君子如玉,慕清今天才知道它真正的意思。”
當她發覺自己在說什麼時,臉便“噌”地一下紅了。
少年聽後低聲笑了起來,然後抬頭用帶著笑意的語氣說道:“你可真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