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島主微笑不語。此時眾人都上了船,大船緩緩地開動了。群雄心中都無法平靜,擠在甲板上眺望遙遠的海麵,但見天地肅寧,江清神穩令人心曠神怡。端木島主回頭瞧著漸漸遠去的俠客島,歎道:“老夫在這俠客島住了三十年,如果有一天真的回不去了,但願世人能還俠客島一個本來麵目。”他這一生委實波折,少年時是武林名家子弟,年輕氣盛。本可大有作為卻因貪念陷入萬劫不複,整個家族毀於一旦,之後就是漫長的隱居苦練。三十年來,俠客島一直被視為邪惡之地,沒有人了解真相,隻有這個行將垂邁的老人固執地在堅持。東海上微微起了風浪,桅杆在風中顫抖,眾人靜靜地目注身後的俠客島逐漸變成一條黑線消失在天際。
東海浩浩,水波粼粼,在這浩大無邊的海上,每個人都感覺一個人是多麼渺小。天空不斷地變幻著流光溢彩,雲蒸霞蔚這是海上特有的氣象。端木島主瞧著站在他旁邊的龍靈驕道:“龍靈矯,你來島上十年了,始終不願向人提起你的事,此行若是有失,隻怕老夫要永遠存著這個遺憾了。”隻聽龍靈驕哼了一聲,一言不發。這人卻是怪癖無比,上了船仍然穿著那件仆人的衣服,除了偶爾回答端木島主的話,便是誰也不理。但群雄都發現,卓不凡等人對龍靈矯似是很畏懼,幾乎不敢看他。各人心中都充滿疑念,卻無人敢問。忽聽令狐衝問道:“端木島主,可曾聽說世間有鬼王這個人?”端木島主愕然地搖了搖頭,楊過道:“我忽然想起當年在黑木崖曾偷聽到向問天和曲洋談話,說道神教的創教四大護法曾被一個綠袍怪人十招打敗,聖教主與他約法三章,互不侵犯,但後來不知怎麼卻再也不見那怪人露麵了。”
旁邊的人聽到他們談到江湖異事,都側耳聆聽。端木島主沉吟半響說道:“當年為了邀約高手,我和東方島主曾遊遍中原,若說是奇人異士倒也見過不少,卻未聽說這個人。”扭頭向張三豐道:“張真人可曾聽聞這個人?”張三豐道:“貧道也不曾聽說,但神教的人既然這樣說,想必是真的了。”江湖中稀奇古怪的事處處皆是,有許多世外高人都是不願拋頭露麵的。群雄聽得興頭大發紛紛將自己聽聞的奇人異事講出來,一時講的人唾沫飛濺,眉飛sè舞,添油加醋愈是得勁。聽的人都嘖嘖稱奇,大呼異哉,直歎天下之大無奇不有。這其中段譽講了自己在大理無量山的所見聞,劍神卓不凡講了一個叫血神子的異人,隱居在崆峒靈隱洞,隨即講了他的一段逸事。說是有一年,崆峒山一帶嘯聚了一夥山賊,劫掠附近山民,有人便去求血神子,血神子一夜間殺了上百山賊,死者都是胸口被掌擊穿連髒腑都不見了,死狀恐怖。連崆峒派都對他忌憚三分,禁止弟子不許接近靈隱洞。
眾人聽得如癡如醉,獨孤求敗說道世間有一個叫昆侖王城的地方,是劍術的大成之地。但世間真正的高人早已看穿名利,超然物外,不為世俗羈絆,凡人卻是很難見到一麵。群雄回想起來時途中遇到的綠袍等一幹修道之人,便是隱居在荒島百年。此行一群人均是當世絕頂高手,但亦對那些奇人異士羨慕不已。楊過瞧著小龍女,道:“龍兒,這一次倘若能從敦煌回來,我和你也找個地方隱居,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你說好嗎?”小龍女道:“當然好啊,但隻怕到時又有許多煩心事,不知江湖何時才能安寧。”隻聽身後端木島主歎道:“二位隱居,談何容易,江湖無寧rì啊。”
楊過小龍女二人的這段佳話,人所共知。端木島主深有感觸道:“二位珠聯璧合,乃是武林中的一段佳話,但願天佑善緣。”他當年曾愛過一位姑娘,就因為這段變故,他狠心棄她而去。這時目睹兩人恩愛,不勝慨歎。忽聽龍靈驕冷然道:“我不喜歡這種話。”但見他麵上冷冰冰,毫無生氣。眾人都愕然地瞧著他,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變臉。俠客島主暗自歎了口氣,心道:他一定也是為情所傷,才變成今rì這幅模樣,情之傷人如利刃割裂。
大船緩緩順水飄下,這半rì已走了數十裏,各人紛紛自回艙裏休息。船頭上隻剩下端木島主和龍靈驕令狐衝段譽等人,龍靈矯忽然低聲說道:“端木島主,這次不知能不能回來,我是蜀中唐家的義子,當年因為一件事被唐家誤會,是逃出來的。”端木島主心中一凜,忽然間一件往事升上心頭。那年端木島主遊曆到蜀中一帶,他早聽聞唐家是暗器高手,天下無雙。當下便前去拜訪,誰料到了那裏卻聽說唐家出事了,他向人打聽。隻聽到別人說是唐家的兒子殺了人,他便沒有前去。龍靈驕對暴雨梨花針練習神速,此時想起來,乃是因為他本來就是暗器高手。龍靈驕冷冷地望著遠處的海麵,沒有一絲生氣,他似乎已經沒有了感情,木然地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