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一萬餘人,大多數也是要駐紮在城外,真正能跟著他進城的,隻有兩千,正是曾經先與蔣軒一起“失蹤”,後又立了頭功的鎮北鐵騎精銳。
此時來到城下的,正是這兩千人。
蔣軒騎著一匹棗紅色戰馬,位於隊伍最前麵,一身戎裝,鎮定自若,帶著一種曆經沙場後特有的沉穩。
剛才還熱鬧的茶棚之中,早已空無一人。
眾官員上前列隊,按照官階站好位置,迎接漠北凱旋的將士。
蔣軒見狀,隨即翻身下馬,姿態從容。
在那名典儀官的示意下,鑼鼓之聲變得更加猛烈,節奏也愈加緊湊。
蔣軒依舊不緊不慢。
隻見他從內閣首輔冀銘那邊開始,依次抱拳致謝,說了些諸如“感激相迎”之類的話,對大家的恭維之辭,也隻是謙虛一笑便罷。
和官員們打過招呼,蔣軒方才來到邱永安麵前。
“有勞邱都尉了,這番興師動眾來迎接。”蔣軒客氣道。
“不敢當!”邱永安自然不敢顯露心中的不耐,臉上掛著喜色,笑容難免誇張,“靖遠侯世子為國征戰、鞠躬盡瘁,再怎麼興師動眾都不為過!”
蔣軒拱手道:“邱都尉謬讚了。”
邱永安繼續維持著笑容,提醒道:“有請征北將軍入城!今日皇上會親自前往午門迎接,還請征北將軍不要誤了吉時才好。”
見他這般催促,蔣軒心裏不由有些納悶。
本也沒有多想,當他轉身向自己的戰馬走去之時,方才注意到,剛才那簡單而急促的鑼鼓點,如今變成了氣勢恢宏的樂曲,聽著甚是耳熟。
蔣軒頓時停下了腳步,駐足片刻,似乎在回憶這樂曲以往在哪裏聽過。
刹那的工夫,蔣軒突然驚出一身冷汗,旋即轉過身,朝邱永安那邊走回去。
“勞煩邱都尉一件事。”蔣軒異常嚴肅,卻並未動怒。
“征北將軍請說!”邱永安繼續不忘催促:“千萬別讓皇上久等才是!”
“既然是迎接我等凱旋歸朝,還是改奏凱旋曲吧!”蔣軒微微一笑,“這樣方才名正言順,我們心裏也更踏實些。”
蔣軒並未直言。
但邱永安心中明鏡一般,隻是佯裝怔愣了片刻,立即下令,改奏凱旋曲。
蔣軒這才滿意地回身上馬。
而就在他轉身的一瞬間,同時看到了為首的那名樂師,似乎長舒了一口氣,同樣輕鬆不少。
此時那位樂師猶在慶幸,甚至可以說有些後怕。
剛才邱永安讓他所奏的樂曲,雖然並不在明令的禦用之列,卻仍可算是皇上的專屬了。
當年皇上親政,剛剛扳倒了輔政王,在宮中大宴群臣,就是用的這首樂曲。而這首曲子,也是專門為了那次宴席而作,之後還曾在幾次禦宴之中奏起。雖然近幾年很少再出現,卻從未用於他途。
而蔣軒之所以堅持改奏凱旋曲,同樣是想起了這其中的淵源。
此時凱旋曲已經響起片刻,曲調也從平緩逐漸轉為高亢,氣勢恢宏,鼓舞人心。
伴隨這一陣激昂的樂曲之聲,蔣軒率領兩千鎮北鐵騎精銳,浩浩蕩蕩地往城內而去。
正在茶樓窗邊翹首以盼的陸清容,總算等來了那個讓她日思夜想的身影。
赤紅色的肩鎧和戰袍,將蔣軒襯得更加氣宇軒昂。
陸清容看不見街邊百姓的歡呼雀躍,聽不到雅間兩邊傳來的陣陣驚呼,甚至連將軍身後那英武非凡的兩千兵馬都不曾注意,眼前似乎隻有一個人的存在,便是蔣軒。
她看見蔣軒昂首挺胸坐於馬上,看見蔣軒那紅色的戰袍格外鮮豔,看見蔣軒似乎瘦了,也黑了。
“靖遠侯世子的表情好嚇人!”任姑娘突然說道:“ 不知道他平日在府裏,是不是也這般嚴肅?”
嚴肅嗎?
陸清容心裏印著許多他的表情,閑適淡然、玩世不恭有之,專注認真、溫柔關懷也有之,甚至還包括嬉皮笑臉之類,唯獨這嚴肅,她見到的要少一些。
此時再向他看去,這一注意才發現,竟果真如任姑娘所說那般,顯得格外冷峻。
陸清容心裏暗中琢磨著,不知道是他剛從戰場回來方才至此,還是平日裏在外人麵前皆是這般麵孔?
正在陸清容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之前一直淡然前行,對兩旁歡呼的人群絲毫不予回應的蔣軒,突然抬起頭,向她們所在的雅間望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