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話並沒有說完。
解釋了,也不過是給他們的訪談多一些談資而已。娛樂圈真真假假,今天緋聞,明天洗白,後天又是背後故事,誰還分辨的清呢?這圈中從來沒有真正的洗白,隻有這一次是例外,因為衛碧真是被踩到了地底十八層,紋絲不動,幾乎如同屍體,而《娛論》一朝滿盤皆翻,就如同早已死了幾百年的骸骨忽然長出了翅膀,置之死地而後生。但凡之前她解釋過一點兩點,恐怕結局都不會是這樣,這道理在場的每一人都明白。
所有人都在等待衛碧的答複。
衛碧居高臨下,望見會場中每一個人的臉。這些人,曾經在她風光時百般恭維隻求一個采訪,也曾經在她落魄時圍追堵截隻求一則獨家,到現在,他們依舊沒有變,隻不過攻守又異形了。
她想了想,對著所有人輕道:“每個人都有陳年舊傷,照片與我是外傷,經年累月總能痊愈,而我的過往卻一直伴我左右,原諒我並不想公開隱疾。”
眾人嘩然,再沒有人追問衛碧其他問題,大家難得默契地沉默下來,為衛碧讓開了一條道。閃光燈記錄下衛碧那一刻的笑容。它坦然又有美麗,前所未見的靜雅。
為什麼,之前並沒有讓發現呢?
她是那樣一個人,從來不屑於解釋。
“陳年舊傷?”發布會後台,陸箏的把玩著手裏的眼睛,眼光瀲灩。
“一半是實話。”
“哪一半?”
“是外傷。”衛碧衛碧把長發紮起來,披上了厚厚的羽絨衣,把整張臉都埋進了圍巾裏,低聲道,“不過好不了。”
xxx說得對,像他們這種人,從來就沒有什麼後顧之憂。
最為純粹的美好是他給與,當真相的傷口被撕裂剝離,終其一生也無藥可救。
*
發布會後是開工宴,陸箏公務繁忙很快就啟程回se,衛碧架不住江寧熱情邀約,答應去宴場。誰想到江老頭兒一出會場跑得比兔子還快,門口隻有一輛白色的車靜靜停著,司機位上坐著的赫然是秦則寧。
衛碧愣了愣,很快反應過來,也是,開工宴這種場合,秦則寧這個製片出現也是理所當然的。
“從發布會展廳到這裏,大約需要步行3分鍾。”秦則寧的表情隨和,聲音不急不緩,“阿碧,我送你去宴會,於情於理,這對我們都好。”
秦則寧就是有這樣的能力,能把強人所難的事情說得理所當然。
衛碧眯著眼睛看著他,餘光看到遠處急匆匆奔跑而來的小刊記者們,略微思索,拉開了他的後座門。這些小刊記者沒有資格進入主會場,不知道在外麵埋伏了多久,被他們逮住絕對不是一時半會兒就可以脫身的。他說得對,於情於理,這樣最好。
秦則寧微笑著踩下了油門,驅車緩緩離開。
在不遠處,一輛隱蔽的車車燈閃了閃,緩緩跟上了秦則寧的車。
夕陽灑在車裏,一路上車速不快,車裏的氛圍不算緊張,隻是相對沉默。
“發布會我看到了。”終於,秦則寧出了聲。
“我的榮幸。”衛碧笑了,透過後視鏡看秦則寧溫和的臉,“我一定好好演,爭取為秦總肝腦塗地。”
秦則寧皺眉:“阿碧,你非得這樣麼?”
衛碧住口,眯眼看著秦則寧。她其實也並不舒坦,每次與秦則寧靠近,心中的兩個小人總是在激烈地鬥毆,一個想要光速逃離,另一個卻像要破罐子破摔,到最終,仍然是理智會占上風。她歎息輕道:“秦總,我並沒有很大的野心,隻是想好好拍戲,我自問這些年來也並沒有多少對不起你的地方,你非要這樣趕盡殺絕麼?”
忽的,車輛急停。
秦則寧像是被踩了痛腳一樣渾身僵硬。
良久,他長長舒了一口氣,低道:“對不起。”
車輛又緩緩啟動,剛才的變故轉瞬即逝,也不知道那句對不起是為了緊急刹車還是別的。
之後,車上又是長久的沉默。
秦則寧這一趟車開得極其緩慢,快到宴場的時候,衛碧已經快要困得睡過去,渾噩間感覺到有一雙眼睛時時鎖在她的身上,讓她不得安眠。在半睡半醒的時候,秦則寧的聲音如同黃昏的過江涼風,在她身前響起。
他說:“不論你信不信,很多事情……我並沒有做過。”
衛碧昏昏沉沉,強打起精神來卻又失敗,最終幹脆放棄了掙紮,任由思緒散了開去。她已經積聚了好久好久的疲乏,就像有一場曠日持久的戰役,從一年多前就開始,直到剛才才落幕。怎能不累呢?
秦則寧緩慢停車,打開空調,讓和煦的暖風吹過衛碧的發梢,助她更快入眠。
“那也是我的隱疾,”很久很久以後,秦則寧才低聲開口,“我承擔不起那樣的後果。”
“阿碧,我隻能豪賭。”
“我……我隻是有點害怕,隻有一點點。”
真的隻有一點點,就像每晚的噩夢那麼輕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