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絕不是拍攝用的火焰,濃重的汽油味夾帶著死亡的氣息彌漫。
她反應過來想要往外跑,可是橫亙在她麵前的橫梁早已經被火焰包裹,沒有退路。
“衛碧……衛碧還在裏麵!!!”片場外,陶可的聲音驚惶得帶了哭腔。
“快、快救人!”“快報火警——!”
衛碧聽見了陶可的聲音,一時間數年之前的恐怖記憶撲麵而來。那時也是在這樣的夜裏,火焰吞噬著整個片場,所有人都狼狽逃生。眼看著巨大的吊燈就要落在陶可的身上,她衝過去推開了陶可,自己跌倒在火焰上,眼睛一瞬間痛得睜不開……
濃煙升騰起來。
整個世界都隻剩下灰暗。
衛碧的意識有一點模糊,有一瞬間她分不清記憶是不是出現了偏差——是不是,當年的火場就沒有逃出來呢?
“阿碧——!”秦則寧的聲音在外麵響起。
衛碧陡然回過神,看見一個人影從外麵極速奔跑進來,一把抓過了她的手腕,把她朝外拉扯——
“秦……則寧?”
“快走!”秦則寧喘息道。他一刻也不敢多歇,拉住衛碧的手急衝衝朝外奔跑,可惜還沒跑兩步,就發現原本窄小的通道已經被火焰包裹了起來,徹底堵死了入口。這顯然不是意外,這是有人蓄意謀殺。
出不去了。
衛碧心底有個聲音在張牙舞爪。她知道自己在發抖,嗆人的汽油味混雜著硝煙味充斥著整個鼻腔,把她身體深處的恐懼徹徹底底地挖了出來。
荒郊野外,火勢凶猛,火警趕到時恐怕這簡單的木結構房屋早就燒成了焦土。
出不去了……
“阿碧!你到底在發呆什麼?!”秦則寧的聲音仿佛在很遠的地方,又如同隻是隔了一層海綿。
陸箏說她是百折不撓、積極向上的太陽。
陶可說仿佛天塌下來她也能夠一個人支撐起來。
可是他們都不知道,她並不是勇敢,也不是堅強,她隻是不知道該如何揮霍完餘下的人生。
就如同用積木搭建一座城堡,費盡力氣好不容易壘到了堡頂,到最後卻發現積木是缺失幾塊,從一開始就無法搭建出完整的城堡。她的人生如同處理剩下的積木,是置之不理,還是付之一炬,總歸不過是揮霍殆盡。
“阿碧,你醒一醒,你……”秦則寧終於發現了眼前人的不對勁,他用力抓住她的肩膀,想要把她從昏沉的狀態中拽出來,然而卻無濟於事,他隻得用力拽住她吵反方向跑——這一座建築並不是完整的,為了穩定結構,後半間其實是鋼筋水泥搭建的支撐架,平常用來放置一些道具,如果隻是火焰……
“衛碧!衛碧?——曲欣衡!”
衛碧勉強抽回一點神智,在火光裏依稀辨別出秦則寧的臉。秦則寧……她已經不太記得是什麼時候開始把他當做目標,也許是叫做衛碧開始,也許是更早以前,也許是第一次見麵,就好像在迷霧中忽然見到了一盞燈,即使跌跌撞撞也想要靠近一些,再靠近一些,就算每一步都如履薄冰,隻要靠近了一點點,空蕩蕩的人生也仿佛有了天大的重量。
可是後來呢?
“你早就知道?”衛碧在混沌中問,“這一切……都是你的計劃嗎?”
如果剛才不是林衿忽如其來的一出意外,房屋倒塌著火時正好是她和林衿對戲的時候,清場的情況下,屋子裏隻會有寥寥數人,一旦房屋傾塌,所有人都會被埋在火焰底下。
這根本就是一期蓄謀已久的謀殺。
一時間,氣氛陷入冰點。
秦則寧死死盯著衛碧的眼,一字一句咬牙道:“在你的眼裏,我就是這樣的人?”
衛碧僵硬地移開視線,脊背後傳來的一陣陣刺痛幾乎讓她暈厥。秦則寧,他是在發怒嗎?因為她的職責,還是……因為她的不信任?
他是什麼樣的人?
“可是你讓我怎麼相信你?”衛碧輕聲道。她曾經無比地相信他,可是換來的卻隻是一場又一場的笑話。事到如今,她還能拿什麼去相信?可是……
“秦則寧,你……”
她想問你為什麼要進來,可是還沒來得急開口,就聽見身後一聲巨響,巨大的熱浪撲麵而來。
是爆炸嗎?
衛碧不確定,她看不清眼前的事物,隻模糊看見了一個影子,在那一聲巨響之後撲到了她身上。隨之而來的是她的脊背上傳來的一陣劇痛——
巨大的耳鳴聲生生蓋過了火焰與爆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