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沫莞出現在言宅眾人麵前時,程牧鬆了一口氣。程玉緊緊的抱著她,先哭了個稀裏嘩啦。程牧見她穿得單薄,拉開自己妹妹,讓言沫莞趕緊上樓。下人端來炭盆,裏麵的銀碳紅紅的,映著她的臉,她清瘦了些,五官又精致了許多。
“她一定吃了不少苦。”程牧見到她手腳上的傷。但是她不言語,他也沒有主動問。
這麼明顯的傷疤,言沫莞沒有在他麵前故意遮掩,可見她並不計較他看到。她想說的自然會說,不想說的也問不出來。程牧在她身邊也是摸熟了她的脾氣。
言沫莞簡單了解了這些天她不在時家中的情況。店鋪那邊程牧已讓夥計整理出來,隻是還沒開門。他尋思著作坊招工的事,言沫莞就回來了。
“生意當然要做起來,明天就開門吧。招工的事要精不要多,找年輕些的,手要巧,看看裏麵有沒有能栽培的。咱們的熟練師傅裏有本事帶徒弟的,一人配一個。”程牧一一記下。
忙活幾天,終於把珠寶行的事情理順。店鋪被砸過,又關門好些天,生意很是受影響。言沫莞吩咐店中的掌櫃,讓夥計在門口招攬客人的時候活躍些。
正說著話,沐夫人帶了些闊太太走了進來,她是她的忠粉。沐夫人比哪次伸手都闊綽,買了好些首飾。臨走還說過些時日單獨找她喝茶,言沫莞隻覺有些奇怪,也不去深究,時間會讓端倪顯現,該看得到的就會顯現。
同來客棧住了些北方來采購玉器的客商,她不打算錯過什麼。言沫莞吩咐老師傅給她準備些花樣成品,確定品質後,她帶上程牧去了客棧。
客棧裏來了好多同行,前些日子言沫莞被靳督軍當眾帶走的事還以為她頗有背景,後來又聽說她的店鋪被砸,大家以為她是得罪了軍政府,怕是回不來了。如今又端莊大氣的出現在客棧搶生意,大家對她的議論更多了。
言沫莞從第一天拋頭露麵做生意起,就不在乎別人對她個人的看法。洽談了幾個客商,兩家有合作意向。渚城來的莘先生和旗雲商行的萬老板很是看好言沫莞的樣品。她隨即邀約他們第二天到言宅的作坊去參觀。
在同行的指指點點中,言沫莞走出客棧。一輛嶄新的黑色龐蒂克轎車在她麵前停了下來,穜城本就沒幾輛車,這輛車價值還不菲。言沫莞身後議論開了。
駕駛室下來一名年輕的副官,向她敬了個禮:“言小姐,請。”
言沫莞還有事,不打算上車去見什麼人。
副官解釋道:“言小姐,這是督軍給您的車,您想去哪裏,屬下照辦就是。我是廖新,您的副官。”
身後又是一陣嘩然。
言沫莞蹙眉,擔心剛談好的兩個客戶被嚇跑,叫上程牧上車走了。
車上,廖新遞給她一盒藥膏,是督軍為她找來的,可以消除疤痕的透明凝脂。言沫莞打開盒子聞了聞,味道還算輕。她是個愛清爽的人,不喜歡身上弄得滿是藥味。
言宅不大,哪裏有能放小汽車的地方,晚上隻能將車停在門口。
今年冬天甚是寒冷,下人把寢臥和書房烘得暖暖的,程玉幫她擦了藥便回去休息了。她很愜意夜晚這寧靜的時光,依靠在書房的花窗旁看著商會送來的備忘書。
言沫莞走後,大家以為她回不來了,又尋了一處商談好遊戲規則,簽了備忘書。如今她回來,商會當然還是要知會她的。
門“吱呀”一聲開了。她以為是吳媽來送熱茶,因為晚飯時她吩咐過吳媽給她泡茉莉茶。言沫莞沒有抬頭,眼角的影子站在那裏也沒動。在她的世外桃源裏,她是放鬆警惕的。
突然她眼眸一抬,看過去,靳亦晟正站在玉屏前欣賞地看著她。他穿著深藍色西裝,筆直挺拔,一點也不油膩。
而他眼前依在窗前的女子,一身粉色紋紗裙,流彩暗花披肩,烏黑如泉的長發悠然垂下,為了不讓頭發擋到看書,她在耳後別了個羊脂玉紅藍寶石金累絲發卡。
她就是他的畫,他的星星,他的寶貝。
言沫莞先是一愣,程牧怎會放他進來。又一想,程牧怎能奈何他。她又平靜了。但這一絲波瀾沒有逃過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