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後,顧玉章請求宇文煥卿召見,言談間除了朝政之事倒對顧沛蕖的事隻字未提,讓宇文煥卿頗感意外。
君臣之間難得促膝長談,讓宇文煥卿仿佛忘卻了眼前這個人是手握軍政權的三朝老臣,兩人就那樣風淡雲輕的論政、品茗。
許久,顧玉章話鋒一轉,終於說明了來意。
“皇上,臣雖追隨太祖起兵於微時,複又臨危受托孤遺命於成祖皇帝,亦算得上輔弼先帝臨朝的有功之臣,但臣及臣之家族均是外戚。”
宇文煥卿輕唱淺酌的飲了一口茶,眼光澄明的看著顧玉章,心中已知其接下來的話意。
“臣手中的兵權猶如一柄利刃懸於臣頸之上,已使臣寢食難安,若因此累及家人則臣更是愧對列祖列宗。臣煩請皇上讓老臣回歸鄉野,告老還鄉。”
說罷,顧玉章大禮參拜,長跪不起。
宇文煥卿見轉了話鋒的顧玉章,此時已經跪在自己的腳下,言談雖誠懇,但他又豈會不知其用意?宇文煥卿扶起顧玉章好言寬慰:“愛卿是朕的肱骨之臣,是朝廷的棟梁之才,如今正當盛年豈可解甲歸田?朕又豈能允許?”
“臣受皇家恩惠數十年,家財豐厚卻受之有愧,所以臣妻為女兒沛蕖做了豐厚的陪嫁。一來是回饋皇家的數十年恩遇,二來亦不違太後撙節後宮用度的旨意。奈何太後複又賞賜我女夜明珠,讓老臣不得不想起芷蘭宮懸明珠與四垂,晝視之如星,夜望之如月的奢華之態。”
顧玉章筆挺的跪在那裏,一臉的無奈:“臣內心惶恐,臣還請皇上務必賞罰分明,萬不可因寵愛小女而恩賞過重。否則,老臣惟願回歸鄉野來避去外戚之禍。”
宇文煥卿眼含笑意,頗為無奈:“愛卿的心意,朕豈會不知。想必愛卿已經對月夕宴會上的事情有所耳聞了!朕著實未曾在意這些許小事,隻因尋常百姓家亦有婆媳口角紛爭,何況這皇家內院?愛卿所慮,朕定當斟酌,必不委屈了令愛。”
“謝皇上體恤。近日雀焰軍前線作戰頻頻失利,為臣不得不前去邊關督戰!臣既是朝廷命官,又是家中父親,望皇上體恤老臣,善待我女沛蕖!”
顧玉章雙目澄明,雙唇因激動亦有些顫抖。
宇文煥卿笑而不語點頭稱是。
“臣今日之言皇上自當斟酌,臣無事再稟,臣先告退了……”說罷,顧玉章行禮拜辭,退了出去。
宇文煥卿麵色陰鬱思慮著顧玉章的話語,一時間心緒難寧。
顧玉章看似輕描淡寫的幾句話卻撥弄著他心裏最柔軟的地方,隻是這隻老狐狸顯然更在意得是如何把雀焰軍再次攥在手裏。
思緒漸收,宇文煥卿拾起新呈上的奏折,邊翻閱邊漫不經心的問:“簡嚴,月夕宴後芷蘭宮可有什麼異樣?”
簡尚將九龍白玉茶鬥斟滿茶水複又放在龍幾之上,低著眉眼答到:“據瓷青來報,景妃娘娘日常不過撫琴作畫,吟詩吹笛。這幾日,娘娘則在絳雪軒小住,而錦瑟除了月夕節秘密出宮去了趟顧王府,就一值在傾香苑旁的菜圃裏耕種蔬菜瓜果。”
“種蔬菜瓜果?時值深秋,大梁冬季苦寒,還能長出是時鮮瓜果不成?”
“皇上,當年哀帝為蕭貴妃修芷蘭宮就是看中了虞驪山下有溫泉,如今的沐清塢依舊溫泉湧動。而芷蘭宮地下亦有溫泉環流,冬季室內溫暖,室外亦不甚寒冷。”
簡嚴向來懂得避重就輕,亦懂得揣度他人心思,此時捎帶地陳述下芷蘭宮的艱難亦是情理之中:“所以此時種菜倒也適宜,更何況太後悄悄下令停了芷蘭宮的供奉,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兒!”
“竟然如此?看來母後是真的動怒了!瓷青還說別的沒有?”
“瓷青還說,景妃娘娘的貼身侍婢司棋近日與出宮采買的內侍馮附來往密切。馮附為她買回了十幾隻鴿子還有黃鸝、百靈鳥養在虞驪山上,說是給景妃娘娘解悶子的,不過瓷青查看了一下都是普通的鴿子並不是信鴿。”
簡尚抬眼偷偷瞄了眼宇文煥卿,見他眉頭微微一皺。
宇文煥卿端起九龍白玉茶鬥呷了一口茶,淡然一笑:“不是信鴿?看來景妃身邊果真藏龍臥虎,居然還有可馴化禽鳥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