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幾何時,衛國公府的花廳內兩個穿紅著綠的女童拿著美人扇逐蝶嬉戲。她們在草長鶯飛的二月放飛紙鳶,她們在煙雨朦朧的六月下湖采蓮,她們在春華秋實的九月登高望遠,她們在落雪繽紛的臘月采梅祈願。
那是一段年少青蔥的過往,美好到讓人無法忘卻。
想到這元妃衛玄雅摸摸手臂上那塊傷疤。
因兩人偷烤紅薯而打翻炭盆,她替顧沛蕖擋火炭而燙傷的疤痕,疤痕猶在,隻是紙鳶已經斷線飛遠,早已不見。
衛玄雅迎著宇文煥卿審視的目光,跪了下來,哀哀婉婉地說道:“皇上,臣妾與苒兒姐妹多年,見她在芷蘭宮食不果腹,實不忍心。況且臣妾也不知太後娘娘何時會解了芷蘭宮的封禁,想著冬季用火炭的開銷大,怕芷蘭宮到時無以為繼,便擅作主張將餐食做好,一日三餐頓頓不落的送來。”
宇文煥卿清冷的看著這個在王府時便以端莊賢惠著稱的元妃,眼神複雜而陌生。
“可事到如今,苒兒卻陷害臣妾對芷蘭宮人和瑋元下毒,臣妾實在是委屈。臣妾委實不知裴禦醫所言為何物!更何況若是臣妾下毒,為何苒兒沒事?臣妾要這芷蘭宮宮人的性命有何用?”
衛玄雅麵不改色的陳述了自己的委屈,眼神中竟無一絲慌亂。
顧沛蕖淒然一笑,看著眼前已然昏睡的錦瑟,她拿起錦瑟身旁的酒盞,拔掉白瓷酒蓋,豪飲了幾口,酒水灑濺在臉上她隻覺徹骨寒涼。
宇文煥卿見此大驚失色:“詩苒,你別再做傻事!”
他忙起身要奔過來,卻見顧沛蕖眼含寒星:“請皇上和玄雅姐姐放心,我從未吃過鍾乾宮送來的飯食。許是累年嬌生慣養養出的毛病,我對吃食向來挑剔,委實吃不慣玄雅姐姐小廚房的菜品點心,還暗歎其手藝忒差。”
顧沛蕖幽憤地盯著衛玄雅,甚是冷絕:“所以我吃的是陳太妃送來的時鮮食材,錦瑟親手烹製的!玄雅姐姐現在是不是很失望?”
衛玄雅眼睛微微一閉,一臉不屑:“皇上,臣妾不想再多做申辯,任由您決斷!”
宇文煥卿聽顧沛蕖如此說知是虛驚一場,緊繃的神經才稍敢放鬆!
他又見二人各執一詞,但心中的天平早已偏向了顧沛蕖,他相信她的純良。
他複又坐下決然道:“朕的宮裏容不得興風作浪之人,傳朕口諭抄檢鍾乾宮!元妃你既如此泰然,想必也不會對朕此舉有所遲疑?”
“臣妾但憑皇上做主!”衛玄雅一本端正,無比坦然的答道。
“簡嚴,將瑋元和太後送回仁壽宮,其他人隨朕去鍾乾宮抄檢。詩苒,你也同去!”
皇後鄭雪如被宇文煥卿的一句“詩苒”戳中了痛處,宮中妃嬪中皇上向來隻稱位份,閨名、名諱一概不叫,他說這是宮製,而這宮製何時放在顧沛蕖身上便形同虛設了?
鄭雪如雖心中酸澀但還是一臉嚴肅地恭敬:“臣妾等謹遵陛下口諭!”
她是皇後,眼下宮內出了這等駭人的禍事亦有她監管不善的錯處,何況她也很想知道到底是誰這麼想要顧沛蕖瘋傻地死去。
一行人乘著攆轎來到了位於東北角的鍾乾宮,一進宮便可聞到悠悠的桂花香,著實醉人。
內宮禁衛軍統領賀一泓已將芷蘭宮和鍾乾宮圍了個水泄不通,兩宮中隻要有投毒之人出現,便任由其有通天的本事也是插翅難逃。
宇文煥淵和南宮澈在紫宸宮聽聞此事,覺得這動靜著實鬧得有點大,宇文煥淵一邊慨歎皇兄後院又起妒火,一邊拉著南宮澈去皇帝等人的回宮之地的禦花園看情況。
另一廂的鍾乾宮內,衛玄雅依舊泰然處之,而高坐上的宇文煥卿端著茶盞盯著呆坐在那的顧沛蕖。
見她發髻淩亂,清瘦的臉龐還掛著淚痕,因莫芊兒幾番扯打而被撕裂的衣裳的她還裸露著半邊肩膀。
可是她卻全然不知,就那樣目空一切地坐在那。
她神色倦怠,形容哀戚,額間的那抹朱紅似乎也淡了許多,但依舊散發著頹廢的美。
宇文煥卿已近兩月未見顧沛蕖,她著實清減了許多,隻是不想這一見,便讓她差點成了自己手中的冤魂,他心中的愧意更甚。
他想要去彌補,但他又不知為何要去彌補擁兵在外顧玉章的女兒,他覺得自己的心很痛,卻又不知怎樣排解。
他委實覺得頭痛,他不願再想,便閉著眼睛等著抄檢的結果。
不多時,賀一泓推搡著一個廚娘,拿著一個殷紅綢緞的包裹走了進來。
賢妃端著茶睨了一眼那廚娘,心中一驚,她駭然的盯著衛玄雅,衛玄雅卻對她邪魅一笑,那個笑裏含著涼薄的嘲諷和招搖的得意。
“皇上,微臣在這個廚娘的房內發現了這個包袱,裏麵正是裴禦醫向臣交代的大麻果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