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抬著水桶的婢女走過顧沛蕖兩姐妹的身邊,她們恭敬的行禮問安:“景妃娘娘吉祥,豫王妃安泰。”
顧沛蕖扶著顧沛萱走得穩妥,見有人行禮問安便隨便的應承道:“起來吧!”
她無意間見一個身穿碧色宮衣的女子竟兩眼詫異且直直地盯著姐姐的那襲大紅蜀錦金蝶鬥篷,顧沛蕖看這女子身量纖小,卻與另一女婢抬著碩大的木桶,裏麵盛滿了泉水,因有重量壓肩,她不禁有些吃力的抿著嘴,那嘴角有一顆暗黑色的黑痣看上去尤為明顯。
顧沛蕖不禁多打量了她幾眼,倒也沒有多留心,隻是將她看姐姐的那個莫名其妙的眼神記得有些真切。
姐妹二人看著前方不遠處,宇文煥卿與宇文煥臨相談甚歡。而此時賀一泓正帶著一小隊禁衛軍來輪崗駐守。
賀一泓俯身向皇帝宇文煥卿問安,一襲稍顯笨重的銀甲在冬日裏輕輕一動便是哢嚓作響。
顧沛萱小聲地向顧沛蕖詢問:“這是誰呀?怎可在內宮持刀劍呢?”
“此人是禁衛軍統領賀一泓,是皇上的心腹。之前出自顧家雀焰軍的原禁衛軍首領顧長風已經被皇上殺了。姐姐不常在宮中走動,自然不認得他!”
顧沛蕖見到那襲銀甲明明晃晃地散著光澤,不禁讓她想起漁陽城外,鳳歌口中描述的那個救自己的將軍也著了一襲白袍銀甲。
顧沛萱緊了緊手上的暖爐,淡淡一嗔:“真是物是人非,不曾想一向手腕狠厲的姑母居然敗給了皇上,不過這都與我們無幹,即為女子守著自己的男人過好自己的日子便好了!”
顧沛蕖知道姐姐此刻心懷對子嗣的期待,自然對未來的生活亦滿是幸福的憧憬,可是她又怎會知道狠厲的姑母即便在晉中亦不肯善罷甘休,並且將手伸到了自己的身邊,意圖利用自己助力她重返後宮!
她想到這不免哀怨地歎了口氣。
突然,前麵傳出女子陣陣的尖叫,隻見從離宮那裏跑出兩條惡犬,還有一個滿身是血的女子,而那女子衣衫襤褸,蓬頭垢麵,模樣十分可怖。
顧沛蕖見此趕緊護住顧沛萱,而宇文煥卿和宇文煥臨則回身來保護二人。
隻見那兩條惡犬直直地奔著身懷有孕的顧沛萱而去,宇文煥卿見此隨手抽出了賀一泓所佩的劍,向那兩條惡犬而去,他要趕在它們近身顧氏姐妹之前將它們斬殺。
然而,那兩條瘋犬實在跑得有些快,登時撲向了顧沛萱,雖然顧沛蕖和綠翹則擋在了顧沛萱的身前,但那兩隻狗還是左右開弓地開始死命地扯咬顧沛萱所披的鬥篷。
瓷青和倚畫手忙腳亂地向那瘋狗踹去,倚畫因情急竟然怎麼都抽不出腰間的銀翼玲瓏索。
那瘋狗竟將兩姐妹都撲到在地,二人不禁發出一陣陣驚惶的呼叫,宇文煥卿持劍趕來,手起劍落間將兩隻惡犬斬殺。
滿地的血自是觸目驚心,而此時前方則傳來酈代真淒慘的叫聲,隻見那女子將酈良侍的手臂咬出了血牙印,涓涓地血從牙印裏流出。
那女子見咬出了血似很是興奮,又要奔薑懷蕊而去,卻見薑懷蕊躲在酈代真的身後。
那女子似乎想到了什麼,徑直地向後奔來,賀一泓見此,命人將此女圍了起來。
女子目光換撒,嘴角流口水,她甚是癲狂地左右奔突,意在向顧沛蕖奔來。
此時宇文煥卿一腳踹開那兩具惡犬的身體,與宇文煥臨一起將顧氏姐妹扶了起來。
宇文煥卿扶著顧沛蕖的肩頭,一臉關切:“苒苒,你沒事兒吧?這畜生可有傷到你?”
顧沛蕖雖然驚魂未定,但還是甚為寬心地說:“我沒事兒,就是摔了一跤,那瘋狗並未咬到臣妾。”
“萱兒你怎麼了?啊?你不要嚇我!”
宇文煥臨抱著顧沛萱聲嘶力竭的喊道,他將顧沛萱身上披著的紅色蜀錦繡金蝶的鬥篷扯了下來扔到一邊,圍在旁邊的綠翹早已啜泣不止。
顧沛萱此時額頭上冒出的鬥大的汗珠,臉色日漸蒼白,她呻吟道:“我肚子很痛…很痛…”
宇文煥臨將手摸向的裏麵的羅裙感覺濕漉漉地,他將手拿出時宇文煥卿和顧沛蕖都看到那是觸目驚心的鮮血。
顧沛蕖趕緊奔到顧沛萱的身邊哀怨地喊著:“姐姐,你這是怎麼麼?皇上,趕快傳禦醫啊!”
宇文煥卿此時的目光正落在那被瘋狗撕爛的大紅蜀錦鬥篷上,那裏麵絮得居然不是棉花而是粘了雞血的雞毛。
他知道這又是一次針對顧沛蕖的陰謀,因為二人從陳太妃處出來時,他曾問這紅鬥篷從何而來,顧沛蕖隨口便說是太後賞的。
此時,宇文煥卿的心無比淩亂。
顧沛蕖哀怨的撕喊讓他停下了思考,他厲聲道:“來人,趕緊傳禦醫,賀一泓你速速將豫王妃挪到芷蘭宮去。”
“顧…。顧…。顧…。蕖…蕖…。”
一陣陣奇怪的聲音從那個麵目可憎的女人的喉嚨裏發出來,她臉上滿是血汙,目光渙散卻依然盯著顧沛蕖,她流著口水,蓬亂的頭發粘著稻草。
一股子腥臭味從她身上散發出來,十分的衝鼻子。
顧沛蕖聽到聲響向那女子看來,宇文煥卿用劍鞘挑起她的臉,細細看來卻發現此人不是別人,正是以前被廢的元妃衛玄雅。
她見衛玄雅此時眼神渙散,但是卻直直的盯著自己,那是她的恨,她恨毒了自己,所以即便自己得了瘋狗病也要拉上自己陪葬。
顧沛蕖見不遠處酈良侍捂著手腕一臉哀怨地盯著薑懷蕊,那血牙印有涓涓的血流出,而眼前的衛玄雅又如此喪心病狂,她聲音冷絕地說:“皇上,這衛玄雅圖謀不軌意欲加害嬪妃,衝撞了我姐姐,還咬傷了酈良侍,這種包藏禍心的女人此時留著她還有何用?”
顧沛蕖此時的眼神無比狠辣,似可滲出血來,不禁讓看見的人都生出了寒意。
宇文煥卿見衛玄雅此番模樣怕是也查不出什麼,不如就此給她一個了解。
他將顧沛蕖擁進了懷裏,讓她背對著衛玄雅,此時他提著賀一泓的劍,輕輕一劃,一道血痕現在衛玄雅的脖頸上,噴薄而出的鮮血濺在了架著她的禁衛軍的長槍上。
而顧沛蕖卻有些呆愣地盯著那大紅蜀錦繡金蝶的鬥篷,風卷起鬥篷裏絮著的沾染了血的雞毛被,風吹得雞毛打著旋,這寒涼了她的眼睛,冰凍了她的心,此時她對這些卑鄙齷齪之人的恨直抵雲霄。
忽而,她耳旁傳來了一具身體轟然倒地的聲音,還有姐姐顧沛萱切膚的呻吟聲。
她掙脫出宇文煥卿的懷抱,她掃了一眼已死的衛玄雅屍體厲聲道:“臣妾不怕見這樣的死人,皇上處置的好!”
她狠厲的目光掃過戚媚等人,她字正腔圓,一字一頓地說:“瓷青,這鬥篷有問題,你收起來,這是嫌犯的罪證!皇上是一定會徹查的!”
戚媚等人見向來溫柔高傲的顧沛蕖眼睛都快滲出血來,不禁有些懼怕,她正想為自己辯解幾句,卻被易安拉住:“娘娘,此事來得蹊蹺,先救豫王妃和酈良侍重要,剩下的就交給皇上吧!”
戚媚此時是愚鈍的,她完全不知道這和那鬥篷有何聯係,但是若是真有關聯,即便她再愚鈍也知道這薛馥雅的心思怕是不單純了?
她怒目威視地盯著薛馥雅,卻見她目光盈盈有淚,似受了不小的驚嚇。
賀一泓此時已經派人用狐毛鬥篷將顧沛萱抬起,宇文煥臨和顧沛蕖還有陳媛、綠翹等則隨行在顧沛萱的兩側,急急地奔向芷蘭宮。
陳媛見顧沛萱如此模樣,不禁老淚縱橫,一副要昏厥的模樣。
戚媚見此趕緊說道:“快,快把陳太妃送回去,惠儀你隨她一起去,此時可不能再出亂子了。還有把接生嬤嬤也傳到芷蘭宮去,我看豫王妃的樣子怕是因驚嚇要臨盆了!”
忽而,薛馥雅也傳來的響徹雲霄的哭喊聲,她捂著肚子漸漸地蹲了下去,嘴中嚷嚷:“太後,嬪妾怕是動了胎氣要生產了!”
戚媚見此方寸大亂,而宇文煥卿的臉色卻越發的難堪,他在心中暗罵:薛馥雅這是你要找的時機還是你處心積慮的謀劃?無論如何,朕都會給你一個了斷,全了你的心思。
“簡嚴,送薛寧訓回聚霞宮,準備好了,別委屈了薛寧訓!”
宇文煥卿清冷的言語落在薛馥雅的耳邊猶如一柄柄利刀,但是此時她都不怕,不僅僅因為自己宮中已經準備齊了一切要去胎的物品,還因為她的手緊緊地握著戚媚的手,這心思單純的傻太後便是她的救命稻草。
她要用戚媚的憐憫撇清罪責還要成功去胎保住自己的位份,她還要用戚媚的憐憫去更高遠的地方。
她將眼中蓄滿的清淚都流了出來,看上去那樣的哀慟:“太後娘娘,嬪妾好怕,嬪妾怕是不行了!”
戚媚見此十分慌張:“來人,快將薛寧訓抬回聚霞宮,傳接生嬤嬤和太醫。皇後,皇上,你們隨哀家去聚霞宮。上官修儀你去芷蘭宮聽消息,若是豫王妃有了好消息一定要來通稟哀家。”
鄭雪如和上官映波俯身施禮表示領了懿旨。
宇文煥卿顯然對薛馥雅生產這件事表現的無動於衷,他自己則準備去芷蘭宮。
戚媚見皇帝沉默不語,此時也顧不得他的去向,便切切地繼續吩咐:“薑才人你將酈良侍送回聚霞宮去,傳太醫為她醫治。”
薑懷蕊嘴角顯出一抹笑意,俯身施禮領懿旨。